2007年5月28日星期一

影像


我开始越来越痴迷影像带来的可能性了。这也是我对于小说在另外文本和媒介上的设想。王建伟的《生活在别处》影像给我的启发,一个布置暧昧的空间,里面具有所有的细节,但是是人工而非自然的,比如在仓库内,或建筑工地上这样布置的一个封闭空间,它有一个窗,窗外有行人。我让自己进入一个这样的空间,并且录像。我的录像包括了左下的我,布置细致的空间,窗和窗外的行人,他在朝镜头观望,我的脸面朝镜头。
1、这个空间不是自然的,暧昧,虚晃
2、时间是1:1
3、我生存在他处既不在场的一个状态
4、窗外那个行人在场的一个状态
5、我与空间的关系
6、我与行人的关系
7、行人与空间的关系
8、影像里看到的空间的状态
9、空间既封闭,又开放,因为在场的行人,在外部窗口的一个影像
觉得本来应该提供另一种状态,那种图森在逃跑里表现出来的,在一个地方,而存在于另外一个地方的感觉。也许应该用重叠(并列和衔接都不能很好表现)不同地点的影像在同一个时间和镜头里。一个非布置的镜头,时间也是1:1。继续发挥。
原本还构想的是一个尸体在布置场景内的影像。因为尸体,是在某个意义上说是时间停止的。空间只是空间,在时间上也是停止的。然后影像需要通过镜头来表现这个尸体,比如窗,杀人者从窗进入,实施杀人,但是尸体先于杀人犯存在场景中。同时存在的还有尸体生前的人,他在镜头里,和杀人犯搏斗,但是这个过程中,窗上还存在那个杀人犯进来的静止镜头,就像尸体。杀人成功后,杀人者,从门出去。那个被杀者和尸体,统一起来,只剩一具尸体。门上杀人者出去的镜头同尸体一样静止,这个时候,静止的是窗口上的一个杀人犯,一个尸体,门出去的一个杀人犯,一个广角镜头,涵盖3者。都是静止的。只有血和一个苍蝇在动。它们代表了时间的流淌。苍蝇飞了几圈,然后从窗口出去了,镜头跟随至窗口,一个抛物线的运动镜头,外面行人,车辆运动中。一个特写,杀人犯在街道上,观看窗口,直视镜头,镜头拉伸,放大,放大,直到眼睛里的一个窗口的影像,那窗口上是杀人犯进窗时候的静止动作。一桩不在场的杀人案完成。

看电影


看完《快照集-为了一种新小说》和马梅的《导演的功课》,接下来是克洛德-托马塞的《新小说,新电影》,马克-波斯特的《信息方式-后结构主义和社会语境》,大卫-鲍德韦尔《后理论-重建电影研究》。周末看了一点萝卜的电影《去年在马里安巴》,只有英文字幕。消遣看了《东京飘移》《狙击生死线》《公路人》分别是我喜欢的赛车片,狙击手片,公路惊悚片。还有一部《仙人跳》比较有意思,里头让我看到了部分乌青式的笑场。还搞到了《阿法尔狗》《两杆大烟枪》《巴黎我爱你》《交通信号》等几个清晰版。

2007年5月27日星期日

闭网


几天前,我做了个决定,就是除了在自己blog上写文字外,不再上其他网站和论坛。也就是闭网。这个东西,在最初的几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在4天之后。我想到了一个东西。就是当物质成为非物质和数字化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还能以物质或现实的方式来构建。这个事情是在想后结构主义的时候,想到有没有一种在结构下的后人类生存方式。笛卡尔曾经提出过一个广延物体的概念。广延物体能够使思维客体将其自身构建为一个外部客体,处于一个能够认识和掌握广延物体的位置。网的构型无论怎么复杂。它都由电脑,电线,网线,服务器构成。但是它超过了广延物体的固定性和局限性。达到了复杂的心智和精神上的不确定性。它迷惑了主体和它的他者之间的联系。这个其实在结构主义对于语言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到一部分。语言的域就像网络的广延,在不同的符号上构建他者。但是结构主义一直相信存在一定客体,像电脑,电线这样。所以会提出一种元语言。它就像语言的基准架构。每一个能指必然有一个所指,只要分类正确。它们构成一个自为的世界,封闭,有序。解构主义就是在这个基础上拓展了。能指的飘逸,所指的滑动,让这个空间,不再封闭,开始流趟。网络的迷惑性同样给人类打开了另一个构成的新方向。我们是不是可以打开这个决定性不足的世界。因为它上面成长起来的东西,超过了我们以往的创作,非物质和数字化生存的,但是具有同样心智和精神的复杂度。比如没有实际客体的病毒,就像一个变幻莫测的能指,它指向的意义飘忽不定,它复制它自己,能指指向自己,让所指无所依托。打破,迷惑这些主体与他者的联系。这里关系到了一个重要的后结构主义问题。就是主体在交往行动和交往结构中被构成。意义变得需要靠自我指涉的种种机制来维持,非语言的物,就是指涉对象却黯然消退,这个情况下,客观主义的诸多范畴必然会提早关闭知识,把信息方式的复杂性缩减为行动工具语言的合理性。在这种时候,谁为理性个体和中心化主体的不稳定性提供一个尺度?而该个体和主体所假想的自律性所联系的则是把意符和指涉,词与物结合起来的能力,这种自律性联系着语言表征功能的发挥。而这个表征的联系超过某个点,我们是不是可以对于在网络上因为说话者与受话者之间的距离增加而允许对此表征关系进行重构。里面牵涉的内容太复杂,我总是把自己嵌入很复杂的事物关系当中。而我关心的小说呢,它的革命在哪里,在这样的形式下。小说不仅在其自身的形式上,与世界的关系,传播的手段,语言的失语和所指无物上,甚至对于小说本身作者的怀疑上。我不再依靠迷茫。准备继续独自上路。我放弃群聚,这个对于心智来说只能是一种假象和迷惑,一种暂时性的躲避,只有独我才是真正的。孤独或忧郁,有时候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也是一种信仰,而不是一种病,它具有一种力量。

2007年5月25日星期五

祖冲之很忧伤

有一次我写了古代的一个叫东方朔的人很忧伤,研究一个怪哉的东西,郁郁终生。后来又写了一个张衡的发明家,也很忧伤,比不过东方朔的聪明才智,仅仅发明了一个地震仪,一个浑天仪,孤寂而死。写完之后,自己觉得也很忧伤,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祖冲之,不过,这次我不知道祖冲之活得忧不忧伤,但是反过来一想如果一个人感到忧伤,就应该去发明点什么。大家晚上的时候,无聊,或者忧伤的时候可以看看月亮,那上面有一个环形的山,不过不好意思,你看不见它,因为它在月球的背面,没关系,这不影响它叫祖冲之环形山,它的忧伤就像月球的背面。如果你不小心还看见了一颗小行星,说不定就是祖冲之小行星。只是我也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翻翻天文类的书。
下面我准备说点别的。祖冲之有一天站在地球上,看星星。发现太阳绕天球的黄道一周的时间,即太阳中心从春分点到春分点所经历的时间, = 365.24220日 = 365日5小时48分45.5秒。也就是现在称作回归年的东西。和另外一个所谓恒星年,也就是指地球公转一周360度所需要的时间,1恒星年 = 365.2564日 = 365日6小时9分钟10秒的时间有偏差。祖冲之当然不可能知道是因为月球、太阳和行星的引力影响,使赤道部分比较突出的椭形地球的自转轴绕黄作缓慢的移动(相应的春分点治黄道以每年50.24分速度西退,差不多71年西移1度,大约25800年移动一周)。但是他很牛逼,在不知道所以然的情况下,算出了岁差为45年11月差1度。关于这个回归年,有复杂的定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也就是每年1月,北半球的很冷的时候,地球正过近日点,而7月北半球盛夏的时候,地球正过远日点。难道靠近太阳反而冷,远离太阳反而热吗?当然不是,日地距离的变化只是使整个地球从太阳接受的总热量产生一些微小的差异,这一点差异并不足以造成地球上一年的季节变化。真正的原因是地球在轨道上歪着身子走路,而太阳公公赤纬随时在变化,也就是说太阳在地球上的直射点发生有规律的变化。每年3月21日左右,阳光直射赤道,这时太阳在春分点,太阳赤纬等于0度。此后,太阳公公角角开始加大,太阳光直射点逐渐向赤道以北移动,北半球所得的热量逐渐增多。6月22日左右,老公公运行到夏至点,老公公的角角等于黄赤交角,阳光直射在北回归线上。这天北半球各地,中午太阳位置最高,白天时间最长,黑夜时间最短,接受的太阳光和热最多,日出和日没点偏北的程度最大。夏至后太阳光直射点南移,9月23日左右公公又跑到了秋分点,阳光再次直射赤道。12月22日左右,公公又跑到了冬至点,阳光直射南回归线, 对北半球来说此时的情况与6月22日恰好相反。冬至后阳光直射点开始北移,到3月21日,又直射赤道。这样,对于地面上的某一地带,在一年中的不同日期里,日出和日没点的方位不断变化,白天太阳在天球上所走的距离长短不一,即白昼长短不一,于是太阳光照射的时间就不同。正午公公的高度也不断的变化,阳光与地面的倾斜角角也随之变化。太阳光照射时间、照射角度的变化使某一地带所接受的太阳光和热就有多与少的差别,从而形成春暖夏热秋凉冬冷的气候变化。四季构成的一年,就是回归年。我说过这个东西太复杂,你不一定搞得懂。即使搞懂了,我也怀疑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写的是不是小说了。
除了在天文上,祖冲之在数学上也很牛逼。最主要是关于圆周率的计算。秦汉以前,人们以"径一周三"做为圆周率,这就是"古率"。后来发现古率误差太大,圆周率应是"圆径一而周三有余",不过究竟余多少,意见不一。到了三国的时候,刘徽提出了计算圆周率的科学方法--"割圆术",用圆内接正多边形的周长来逼近圆周长。刘徽这个变态,计算到圆内接96边形,求得π=3.14,并指出,内接正多边形的边数越多,所求得的π值越精确。他意思说,人要越变态,越精确。祖冲之在变态的基础上,经过更加变态的刻苦钻研,反复演算,求出π在3.1415926与3.1415927之间。并得出了π分数形式的近似值,取为约率 ,取为密率,其中取六位小数是3.141929,它是分子分母在1000以内最接近π值的分数。谁也不知道祖冲之他妈的用什么方法得出这一结果,现在我们也无从考查。若设想他按小变态刘徽的"割圆术"方法去求的话,就要计算到圆内接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边形,这需要多变态才能完成啊!这只能说明两点,祖冲之很聪明,很勤奋,第二点,祖冲之有病,官能性强迫画四边形症。
我说过人很忧伤,就会去发明一些很无聊的东西,比如画四边形啊什么。当然祖冲之除了看星星月亮,画四边形,还会机械制造。他因为整天看看星星,画四边形,脑袋容易晕,分不清东南西北。就造了一辆指南车。随便车子怎样转弯,车上的铜人总是指着南方;他因为整天东奔西跑,又造过“千里船”,在新亭江上试航过,一天可以航行一百多里。因为老婆总是嫌弃他不干正经事,他又利用水力转动石磨,舂米碾谷子,发明了“水碓磨”的东西送给老婆当结婚纪念周礼物。还有他还会音律,放到现在,我觉得祖冲之肯定是一个很好的摇滚高手,打击乐敲得很厉害。会制造核武器,大型建筑爆破,会解个德巴赫猜想,IT界的祖师爷。
不过这些就像张衡的地震仪一样,除了发明悲伤之外,没有别的。一切的发明都止于忧伤,只有小说,它始于忧伤。祖冲之很厉害,在那个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写了一个小说集。把发明带来的强大的忧伤用到了小说上。这点是我佩服的。还会像我一样写很牛逼的小说。如果你去看鲁迅《古小说钩沉》辑有佚文,就会知道,古代小说集只有两本,其中一本就是祖冲之写的《述异记》,放在《隋书·经籍志》杂传类著录里,不过,不好意思,你看不到了,已经失传了。但是《太平广记》所引条文很多,一部分出于《述异记》,鲁迅辑本中有一些故事如“梦口穴”、“历阳湖”、“园客”、“封邵”、“朱休之”等条,亦出于《述异记》。
我说了那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呢。嘿嘿,祖冲之晚年的时候,掌握宋朝禁卫军的萧道成把宋朝灭掉了。搞得祖冲之很忧伤。就是这样。我只是想说他也很忧伤而已。

自己的书目

除了按照进度看罗布-格里耶为代表的新小说派作品,后现代文化与评批系列和法国128系列外。下半年穿插阅读的闲书包括
《传播生态学-控制的文化范式》
《意义的输出-《达拉斯》的跨文化解读》
《哥德尔-艾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
《后现代主义建筑20讲》
《拓扑实验》
《蚁迹寻踪及其他数学探索》
《德里达的解构理论思想性质论》
《声音与现象》
《海德格尔与有限性思想》
《中国城市的消费革命》
【台版】《电子殖民主义》和《大众传播与日常生活》
《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
《后汽车时代的城市》
《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
《魔都上海——日本知识人的“近代”体验》
《上海歹土——战时恐怖活动与城市犯罪,1937-1941》
《上海道台——转变社会中之联系人物,1843-1890》
《上海摩登——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
《霓虹灯外——20世纪初日常生活中的上海》
《儿童的道德判断》
《儿童的语言与思维》
《儿童精神哲学》
《意识的把握:年幼儿童的动作和概念》
《变态美学考察》
《圣言的倾听者——论一种宗教哲学的基础》
《女性主义神学景观——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
《世界历史与救赎历史——历史哲学的神学前提》
《神学美学导论》
《街角社会,一个意大利平民窟的结构》
《城市地理学》
《想像城市的方式》
《身体,空间与后现代性》
《回归公共空间》
《理想国以后》

拟象

在这种时刻,我知道必须不断淹没在阅读当中,才能挽救自己。否则只能剩下复本,而我需要的是拟象,没有原作,没有真迹的对非有存在的模拟,从模型里产出的真实的超真实。看完了马梅的分镜理论,对于一个场,摄像机摆在哪,应该用几个镜头,分别拍什么让我有了提纲挈领地领悟。任何意义都只产生于几个无关联镜头的差异中,而不是一个镜头中表演者的叙述表情和对话。小说中同样,我不会叙述一个男人他很忧郁,忧郁不是叙述出来的。不是让小说叙述者讲出来的。一个小说如果把最精彩的对话抽去。再看看,还剩下什么。看完了《今日先锋7》,感兴趣的是《担忧与祝福-关于先锋戏剧的几点想法》,《关于后现代的噩梦》,《写作如何进行下去-关于90年代先锋诗》,张永和的《建筑-动词》,去年看过他关于建筑的一个专辑《作文本》,一种建筑与文学,历史,空间结合的探索。贝克特的《镇静剂》,这个文章具有和我一样的不分段风格,因为它无法分段,整个是一团流动的液体,粘稠,有厚度和重量,整体流动和出击。只是翻译太差,毫无语感,明明前后句可以表达得很流畅。这样就让这一大团具备了拗口。后现代从来不是晦涩,拗口。如果小说是让人无法进入,那只能说明作者的心虚,他在制造种种困难,阅读上的,而非理解上,试图阻止读者的进入达到小说无法卒睹,与深奥的外表。

2007年5月24日星期四

哦,乌青你总让我心情舒畅

在看完了23篇关于评论罗布格里耶的论文和《延续与断裂—结构与解构》之后,今天,我看到了亲爱的乌青的诗歌,《农夫与诗歌》,什么是后现代,这就是,虽然我还看不懂你保加利亚版的小说《快故事》,没关系,幸好你是中国人,我已经看过你的中文版,而且不要钱,至于农夫这个诗歌,我相信它必将被反复朗诵,就像当年的白云啊,贼白,简直白死了一样。它除了诗歌的意义外,我更看到了小说的可能性。另外,如果看过朱文的《达马的语气》,就会知道,乌青的诗歌,是一种也会传染的语气,这种语气已经让我无法辨别世界上的其他诗歌。就像那个闪烁其词。你没法不闪烁其词。必将不断的闪烁闪烁闪烁。真他妈怀念当初橡皮的日子。

《农夫与诗歌》
有一个曲子
有人告诉我它的名字叫“农夫与蛇”
我听着这个曲子
闭上眼睛
仿佛看到了一个农夫
和一条蛇在田野里
快乐的奔跑蛇
怎么能奔跑呢?
但我的想象里就是这样的
这时候又有人告诉我
曲子的名字不是“农夫与蛇”
而是“农夫与狗”
马上,我就看见了
一个农夫和一条狗在奔跑
田野还是那个美丽的田野
农夫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快乐的农夫
蛇却变成了狗
狗跑起来更快乐
让我也很快乐
蛇其实并没有消失
而是在旁边笑着
快乐的笑着


《我们黑压压的》

我们不是蝗虫
也不是麻雀
但是,想当年啊
我们同样是
黑压压的
我们经常
黑压压地过去
黑压压地回
小孩子看到我们
就会惊声叫道
妈妈,那是什么?
我们不是什么
我们就是黑压压的
一片

《卡龙和刺母》

刺母的样子真可怕
第一个见到它的人
当场就吓死了
人们传说
它比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还要恐怖一万倍
刺母所到之处
一切会逃的东西
都会疯狂逃亡
且永不回归
此时的刺母
缓缓进入一个洞穴
它并不知道
这个洞穴的深处
卡龙正静静地呆着
一动不动
卡龙、刺母
刺母继续向洞里爬去
刺母卡龙
刺母卡龙
我们心跳加速
卡龙刺母
卡龙刺母
我们摒住呼吸
卡龙卡龙
刺母刺母
终于
卡龙察觉到有东西
向它逼近
但它也不知道
到来的是刺母
它依然静静地呆着
一动不动
卡龙和刺母
他们一步步接近

《台风改变我们的生活》
准备好了
当台风时速超过100公里
就开始写:街上的人们被吹得东倒西歪

《吾将闪烁其词》

就是在夜里
问题越来越多
你问我
50岁的时候你是否可以性交
我说也许是的
80岁呢
我说也许是的
那么100岁呢
对于这个问题
吾将闪烁其词
对于你这样的人
所有的问题
我都将闪烁其词
告诉你吧
所有的问题到来之前
我的脑袋已经开始闪烁
告诉你吧
吾将闪烁其词
吾将对你不断的闪烁闪烁闪烁

图森《逃跑》

看《逃跑》,花了两个晚上,前一晚很困,图森从《做爱》中逃离,用盐酸浇死一些花后(让我想起自己大学用开水浇死学校的一些路边花),他来到了上海,带着玛丽的部分任务,把一个2万5千美金交给一个叫张之向的人,张之向有一个模糊的情人,我居然记不起她的名字,暂且称作梅,这个梅在间隙偷偷和图森有着暧昧不清的举动,并且邀请了图森的一次北京之旅,图森有着莫大的意外,包括了对于张之向的同行,图森做了很多的猜测,但这次叙述,图森再也不安静了,开始焦灼,一改简约,开始长句繁复,行文比《做爱》里更让人焦灼,图森从第一段话,他到了上海,张之向给了他一部手机,图森就开始联想到了这个莫名的手机给他带来的将会是命运,死亡,冒险和性的内容,甚至是一种束缚,图森在逃脱什么,空间吗,从巴黎到上海,然后到北京,然后到玛丽父亲的那个小岛?满世界的逃跑,最终还是联系在手机上,一个电话,巴黎的玛丽和中国的图森就联系起来了。这种紧张的关系,在那次火车上一次和梅的暧昧身体接触中,发生,对于电话铃响的那刻,图森对于手机的慌张,做了充足的页面描写,而后随之而来的是对电话那头的玛丽的想像。这个手法在图森其他小说没有。图森逾越了电话,把视线笼罩到了玛丽身上,玛丽在博物馆里的动作,包括玛丽在父亲死亡后的一些失态动作和行动中的所见壁画。图森的视点就这样轻易转换着,用了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听到玛丽在走动,她出了博物馆。这怎么可能,他还能听到玛丽看到壁画和墙上的艺术画,甚至玛丽的一些心理?还有一次就是在图森到了小岛,见了玛丽之后的失踪,这里有一处很微妙的地方,对于小说的叙述者,他自己不知道那一刻去了哪里,图森没有交代,而是通过转换视角给玛丽,玛丽焦灼的寻找图森来展开,玛丽这几天食欲不好,仅仅吃几个冰激淋,她在小岛上到处寻找图森,一个个旅馆地询问,而这一切就那么清晰明了地给图森看得一清二楚,好像图森这一刻并没有消失,而是在跟随和偷窥,并且还时常做一些陈述,比如玛丽那么紧张得寻找我,甚至担心自己出了意外。或者玛丽多么希望在广场的长椅上找到我,可惜我不在那。图森不在那,呵呵,不在那,他怎么可能知道玛丽在那寻找呢。图森太狡猾了。但是最后在玛丽找到了图森的宾馆之后,图森做了一次回归,也是视角的回归,图森开门进来,他看到了玛丽躺在床上,他们拥抱并且准备开始一次急促的做爱,但因为玛丽的一个剧烈动作而结束,还是《做爱》里的那种分裂。对于这期间的种种一切,图森不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情感包裹起来,严严实实,没有表情,无从猜测,这次他做了更多的心理描写,自己的狐疑,担心,焦虑,急躁,特别是对于梅上面,玛丽方面的反而还是那么吝啬。似乎这次把作者自己都带上了那么焦虑的旅行。还是回到火车上的那个电话。这个电话给这个火车上的夜晚带来的不只是一个尴尬,本来他和梅也许在火车上的厕所有着一次颠簸中的性爱。玛丽的父亲死了,图森只是通过转换的视角,描述了玛丽的悲伤。但是他自己还是没有一丝动容。至少不激烈的情感,只是写了火车上的一些细碎的东西。餐车,打架遗留的玻璃上的血迹,火车上的人们。当然小说中有叙述一次逃跑,关于到了北京之后,张之向的一次毒品购买,租了一辆摩托车,在保龄球馆的仓皇逃离,三个人在一辆摩托车上,在北京城巷子,工地,人行道,高速路上的飞奔。无处不在的逃离的慌张和急躁,自始自终都围绕着手机,不过图森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忘把北京胡同做了一番描绘,还有在图森眼里的笼罩着绿色的中国人的模糊的脸。北京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完成了,寻找二手摩托车和飞车逃奔中穿堂走巷。图森有句话,很好得道出了这个缘由,他说他到了巴黎的时候,他的心还在北京,好像两个地点间的飞跃,只是一个符号的消解,并没有真正转换那刻的存在感。这也从而消解了地域的差别。北京,上海,巴黎,不是吗,真正的图森,一直存在某个地方,并没有在地域的不同中产生差异。对于北京的逃跑,我觉得这个只是一个戏剧性的逃跑,行动上的。图森订了去巴黎的飞机。他要去玛丽父亲的小岛,参加他的葬礼。这个是另一次地域上的逃跑,但是心灵上的追逐,他还是要去找玛丽。梅就像一个小小的符号,没有身份,做了一个逃跑中的调剂。图森到小岛找到玛丽,但是又消失了,让玛丽焦虑地寻找图森,接着重逢。接着一起去海边游泳,这个小海湾,就是玛丽父亲淹死的地方。玛丽下海游泳,图森没有,图森转而去了海湾边的山崖,试图从上面看海中的玛丽。接着是惊慌失措的图森跌跌撞撞从崖上下来寻找消失在海里的玛丽。玛丽当然没有死。图森游到了海里,仿佛两人的追逐,最后紧紧拥抱,和玛丽丧父之后的第一次痛苦,在海水里吞噬。《逃跑》只是《做爱》里分裂出来的一次逃跑。这本书,比以往的图森小说有了戏剧化的剧情和吸引人的事件。不再像以前那样片段的意义大于整体。弊端或者说缺陷,就是在一贯的片段物叙述下,对于这样一次故事情节的回归,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别扭和妥协。还有图森对于中国南方火车和北京的描述,有点虚假,应该是他对搜集的照片进行的一次复制创作吧。因为北京我太熟悉了,包括去那的火车。有句海明威的话改写得很好,如果你曾经在北京生活过,以后无论到哪个城市,她都将和你在一起。我想说得是,如果你阅读过图森,以后无论读什么小说,它都将和你一起。

2007年5月23日星期三

非身份的符号化

这是一种主体离散的过程,痕迹,回音,记忆,自我等。不是真实的在场,是错位,颠倒,超越,但是没有立足之处。要被抹杀,消除,淹没和取代。从一开始,就是抹杀自身。

2007年5月22日星期二

邪恶

很小的时候,人们以为我很安静,父亲说但是很残忍。开水烫,用火烧蚂蚁大家都做过。那次是一只老鼠掉进水缸,父亲说用棍子打死捞出来,水缸里还有些水,不过不多,所以老鼠能踮着脚,在水面上,游走。我找了一根塑料包装带,用火点着了,会流下一滴滴的塑料融液,我用它一滴滴滴老鼠,有的滴到水里,兹的一声,融液遇冷凝固成一朵塑料的小梅花。可想那个老鼠最后变成了一个头上满是塑料融液的癞痢头。像一尊用模子浇铸的模型。还有蚯蚓,我们用针管,把盐水从蚯蚓的身体里打进去,随着针管推进,蚯蚓肚子胀大,直至死掉。然后用脚一踩,炸出内脏。小鱼呢,要到过年的时候,买一种叫鱼雷的鞭炮,有防水功能,能延迟爆炸,抓一个小鱼,把鞭炮装进小鱼嘴巴,塞进去,然后点着了,放进水里,小鱼会拼命游到水底,鞭炮冒着烟在水里变成颜色很白很浓的气泡,接着,很沉闷的一声,溅起一点水花,水底一朵梅花炸开。冬天,当然除了有鞭炮还有老鼠,稻草堆里翻一个鼠窝不是问题,然后在小老鼠尾巴绑一个震天雷,点着了,老鼠屁股很烫,就拼命跑,注意,人要离远一点,随着炸声,老鼠五脏六腑会满天飞。有点腥味。在空气里弥漫。最难过的一次,看见一个很脏的小孩,从路上走过去,我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把他揪起来,往死里揍他。没有成。那个时候太小了。怎么说我才小学2年级啊。

抓不住的是什么

昨天写完图森的《做爱》的评论之后,心情非常之不爽。一下子把自己也掉进了那个虚无。以前都是很郁闷,压抑了,写一点东西就释放的,这次是写了以后,开始郁闷,压抑。前天的时候,去修自行车,修自行车的老头跟我说爱情,接着说自由,又说到了贝多芬。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因为这之前我没有任何方面的提示或隐喻,我只是给自行车加了一个锁,也许是锁,让他想到了自由,然后是爱情,才是贝多芬吧。下午的太阳那么大,我在修车的小摊上也感到了那么一种虚无。接着和广东一个朋友聊天的时候,说起奥康纳,这个女人,死了。早就死了。她在国内出过一个《公园深处》的小说集,我说找不到纸板的,所以找电子。他说怎么可以呢,奥康纳死了还不到50年。有版权的。刚开始有点想笑,后来又莫名起来。一个是版权属于一个死人。我们活人去维护一个死人的版权,这里有一个道德的东西,而奥康纳是在小说道德上走得比常人远很多的,甚至邪恶的一个女人,她让人在产生一种邪恶的快感的时候,又慢慢变质成了恐惧。第二个是这个50年,也就是说她死了43年,还差7年,这个版权问题就不存在了,如果对于这个版权的忽视作为一个道德问题的话,这个道德的年限仅仅是这个7年。7年能解决一个心理上的道德问题。奥康纳死于的是红斑狼疮,这个怪名字的病和她本人的小说一样具有邪恶的成分,比如奇怪的纤维瘤,摘除之后,又激发了她体内的狼疮,然后肾衰竭死了。奥康纳的不想说很多,因为她在排期后面,我还没有真正进入她的作品。图森在不可避免地重复自己的时候,也开始慢慢陷入一个困境。我已经在接近他最后的一个小说《逃跑》了。今天早上的时候,自行车没气,去修了下,在那个自行车摊看了会弗兰克-埃夫拉尔的《杂闻与文学》中关于超现实主义的部分,客观的偶然。在不可知力量控制下因果关系发生逆转。和无法用逻辑解释的突发偶然还不一样。就像一种自然事物进展需要和人类表现出来的迹象,征兆,和欲望的一次碰撞。

2007年5月21日星期一

图森《做爱》

图森这次的小说实验性上,我觉得比《迟疑》和《电视》降低了不少,或者说这次主题更明确,在日本东京,他和玛丽的特殊情感,在互相的靠近中的暴力,戏剧,紧张感,而在离去时,图森在品川中感受到的孤寂,那种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图森一个人的述说中,街道,商店,十字路口,电话亭。对于品川这个地方的特殊感觉,并不源于它和东京的距离,而是村上的《品川猴》,在品川生长一种猴子,它专门偷取别人的名字,当名字被偷走,那个人,会忘记自己叫什么,很荒谬而有意思的猴子。这当然和图森去品川应该没有关系,品川只是另一个封闭的岛,那个岛上有他的一个朋友,一个老师,他的朋友总是在与不在一样,他很少在房间,整天在外面。图森就又回到了仿佛一个人居住的宾馆。只是他在离东京的另一个地方品川想念玛丽。《做爱》中的图森每一段,必然不会跨越空间甚至时间,在那一段是绝对的某个空间的静止。在宾馆,展览馆,还是天桥,火车站的月台,电话亭里,他试图不超越在文本结构上带来封闭的空间。然后,这次叫做爱,讲做爱的占的篇幅很少,甚至一开头引入大家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一瓶盐酸,这个盐酸一直贯穿全文,它就在图森的松软的衣服口袋里,带着体温,图森的手在时不时抚摸它光滑的容器表面。这个盐酸瓶子不管在宾馆做爱,还是在品川朋友家的孤寂,还是在展览馆的紧张,都随时跳了出来,它如此之近,因为就在手头。图森能随手拿到它,在他感情激烈的时候,但最多的是图森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时候,在光线和镜像下,图森浮想联翩,而且图森一开始就说了,他试想了有一天,他需要那么一瓶盐酸,随身带着,到处旅行,会在某一刻泼到一个人的脸上,或者自己,为什么不是呢。盐酸的瓶子,在打开盖子的时候,冒着浓烈的刺激气味,让人咽喉发痒,接近腐蚀的酸痛。它在泼到玻璃上流下浓厚的黑色化学液体,都带上了图森那种物性的描写,是异化,也是一种新经验的意象。泼向谁?从开头就让我产生了好奇,以致这次的阅读我仅仅用了2个多小时,就结束了130多页的小说,但是小说名字叫《做爱》。做了吗,图森描述了最后一次的做爱,第一次没有,中间有多少次,图森说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在这个过程中,图森透露出来的信息,比以往多,并不是在于一开始就把盐酸摆出来,而且还把最后一次的信息提前亮出来。做爱总要说说的。我第一个思考是这次图森改变了以往的不少作风,比如这次前半部分的戏剧性,两个人之间的紧张的爱情,在表现性欲的时候,出来的一个人的挣扎感。这不是两个人做爱,是一个人利用另一个人的物,在做内心的手淫。因为这里出现了另一个在其他场合没有的物,一个眼罩。日航飞机上的薄薄的眼罩,它甚至是淡蓝色的。在和飞机联系的情况下,它拥有了一种薄,空气的灵性。这种灵性也在做爱的过程中,显示屏发出的淡蓝色光一样,铺在了宾馆的房间里,他们正在做爱,房间内充满了一种薄薄的蓝色的光。玛丽带着那个眼罩,流着泪,泪水已经把眼罩浸湿了。显示屏的蓝色是一个传真的信息。或者说这个时刻降临的蓝光打断了这所谓的最后一次的做爱。玛丽和图森在接近做爱暴力的过程中,打断了,玛丽显然试图在眼罩下完成她最后的一点欲望,图森的器官只是变成了一个手淫的工具,图森也在内心慢慢理解,所以他在表现一种愤怒的暴力,而不是性欲的,玛丽觉得图森不爱他了,这个转变成一个问题,问了图森两遍,一次在宾馆,凌晨一点多,微小的地震之后,一次在街上,振波稍大的一次,玛丽问图森,为什么不肯亲吻她。图森还是同样的回答,我从来没有说不肯吻你过。但是事实,图森拒绝了吻她。他们抱在一起,玛丽涌进了全部力气并不是去拥抱,似乎是为了伤害对方的身体。在那次蓝色光线的传真信息后,图森进入了宾馆的卫生间,对着镜子,透过光,甚至是那种以往偷窥的目光,他在卫生间偷窥玛丽的姿势和动作,呼吸,甚至她的思想。她全裸的身体,那个大字的造型。让图森想到了在她上面泼洒盐酸的联想。转而图森就穿上了拖鞋,出了宾馆在街上游荡,回到宾馆在高层的一个游泳池里,游了一回。图森游的时候,他想到了宇宙的空灵。因为游戏池的高度和多窗模式,让人产生了一种在太空游泳的幻觉。这个时候,在过几段之后,在玛丽的嘴里也流露出来,玛丽在图森离开宾馆后,出来寻找图森,并且接收那个不合时宜的传真。她在街上看宾馆高层上的那个透明游泳池,她看到了图森。我想说的是,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刻,图森还是一个人孤寂的。他的吻,游走于玛丽的器官身体,更像他最初接近玛丽用的那么一个优雅的动作,用一个高脚杯,盛着红酒,慢慢靠近玛丽的杯子,试图让玛丽的杯子倾斜,图森的高脚杯,缓缓游走于对方杯子的边缘。改变着对方的杯子姿势。图森说了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玛丽爱上他了。同样在这场最后的做爱中,图森用了那么一种姿势,一个人吻的仿佛不是玛丽的身躯,而是一个高脚杯,他的嘴唇游走在上面,杯口,杯面,杯脚。杯子有它自己的欲望,盛满的红酒自顾自荡漾,溢出。这早就预示着,两个人的分裂必然。图森说了一个凄美的故事,比以往的小说增加了戏剧性,何况还有一瓶盐酸。那就像萨特《恶心》中的主角,随身带的枪,他的手和枪放在口袋里,在街上,用躲在口袋里人们看不见的手枪,指着他们。这样的一个场面本身就拥有那么多荒谬。再加上胡乱地射击。他无目的地射杀街上的行人。这样的感觉再一次图森的《做爱》里得到。这种感觉很强烈,部分在宾馆做爱的时候表现了出来,特别的在图森到品川的一个人的时候。图森一个人,陌生化的叙述,没有什么目的和希望地在走在街道上,然而口袋里他还揣着那么一瓶盐酸。头痛,图森发烧了,一个人的时候。仿佛除了精神上的无助以外,连肉体也遭到了一次攻击。这是个什么状态啊。图森降落在东京以后,世界,周围的,发生着地震,下着雪,人们恐慌,感情上,图森面临崩溃,而用图森的话,说,他是那么爱玛丽。玛丽是那么爱他,但是在靠近中感受到了危机和紧张,身体上,因为午夜的游走,下雪天,冻得全身发抖,第二天,发烧,头脑晕眩,联想不断。图森面临世界的,精神的,身体的崩溃。而除了在偶尔的不冷静和泼盐酸的冲动外。他还在用冷冷的眼光看待着这一切。包括叙述没有意识流一样精神失措。而是对这一切荒谬的对视和精神上的一种坚强。这种感觉不是在主人公身上,而是在写作者的图森上。这是一种分裂的荒诞,图森内心企求的对玛丽的热烈的爱与周围世界不可调和的二元性分裂。在某一刻几乎以为图森将要面临一次疯狂。比如把盐酸泼向玛丽的裸体,或者泼向自己。在这里我觉得图森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再一次提前公布了消息,而不是向《迟疑》中那样盖住谜底。他在坐进出租车去品川的时候,间接叙述了,这是最后一次见玛丽。那就把后面回到东京寻找玛丽的所有行动都在读者知道不可能找到的情况下进行,丧失了部分的魅力。我感觉在前面的时候,图森游离出文本的东西更多,当然也有后半部分的语调和叙述的熟悉有关。尤其在两个人的生活,我意思是另一个同样作用的人物闯进图森的世界,而不是《迟疑》中的儿子道具的作用。这个玛丽不仅像《电视》里的人物交谈,行动。这次她对图森产生了影响。她的语言,动作,感情部分引导了图森的语言,行动,思想。但我在图森和玛丽的交互中,我看到了另外一个意义的人。这个人存在于《做爱》之外,后半部分又回归到了貌似自画像的图森自己。这个人有着对于意义的最高层次的领悟,他丧失了一个人,一个在爱中发现的意义机会,一个外物的环境,却通过自主选择对待周围的态度,达到了超越所处目前的现实的困境,甚至超越了自己。好像一种充满阳光的阴郁哲学。我不得不把《做爱》在某种意义上和萨特结合起来,这个想法是我在读《迟疑》,《电视》,《自画像》所没有的。虚无。这个来源于一个否定的判断。一个类似“x不是”的数学命题函数。图森给宾馆打电话找玛丽。玛丽不在。图森去展览厅找玛丽,和在显示屏上寻找玛丽的图像,玛丽不在。而不是没有。甚至图森在找一个熟悉的街头,那个街头不在,或者一个24小时店不在那。不在对于图森想“在”的期待的一个否定。正是这种期待展示着召唤和引进的姿态,在这种不在中,却引进了“不是期待的玛丽”另外对象的虚无化,那个不停接到图森找玛丽电话的宾馆服务员,或者展览厅中那个工作人员,他一次次试图阻止图森的进入,以及一个很类似的街头,一个看起来很像的小店。图森让我们在寻找中领略上体会这些必将虚无化的存在。那么多虚无的存在着 ,而要寻找的不在。这就让图森开始抓不住了,他不知道该抓住什么,一个笑容吗,比如那个列车站天桥路过的女学生,她的笑容,图森都来不及及时给她一个回应。就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踪影了。这个奇怪的错觉,就像玛丽问图森,图森你存在吗。只是玛丽问的是图森你会吻我吗。而图森坚持在心里很爱玛丽的情况下,又莫名说我有说过不亲你吗。提问被置于一个双重的否定当中。一,我没有说过我不会亲你,我会亲你。二,我没有说过我不会亲你,我也没有说过我会亲你。提问和回答都被消解了。这个问题到了存在和不存在的两难境地。而且从头到位,都没有真正道出图森和玛丽的分手真正原因,就好像一种无现实根由,形而上的冲突。一个更大的虚无。图森在追求对玛丽的爱的过程中,仿佛图森发现了这种毫无根据的莫名的虚无,以致一下子让图森失去了玛丽,失去了身体和精神上的正常状态,所以在后半部分,都在寻求这样一种虚无中,为了要存在,图森一定要去找寻玛丽,那个在图森心里应该在宾馆里裸躺的玛丽,或者展览厅的显示屏上出现的玛丽身影。我不想再多说了,因为我也在不停地叙述当中,开始尝试去抓住着一种虚无的状态。我说得越多,我必将丧失更多。生活着,就是也让荒谬生活着。带着虚无和荒谬活下去,穷尽生活的可能性。

2007年5月17日星期四

图森《电视》

《电视》在篇幅上是《迟疑》的2倍左右。但是在情节上,可以说比《迟疑》更加碎片化。这次图森看起来好像和更多的人产生了接触,谈话,一起活动,但是在主题“电视”的情境下,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包括为了研究关于提香这个历史人物的论文,支开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只是把《迟疑》中一个封闭的岛,变成了某个时间段内的多个封闭空间。图森自己的房间,邻居的房间,海滩,游泳池,包括某一刻上的柏林天空,他和朋友在飞机上的时候,总有严格的边界,这些边界的描述非常细致,似乎为了防止你从这个视线上逃脱,就像电视的镜头,镜头所到之处,目光可以企及,周围都是未知,所有的描述都限定在了电视机的框架上。而且事情从一开始介绍了,图森他要停止看电视或者说戒。他把它关掉了。他在看完环法自行车赛事之后,他做了这个决定,关掉了客厅上的那个电视机。并且很努力,似乎戒掉电视是为了研究那个提香的论文。但是他又开始迟疑了,对于提香这个人的命名。徘徊不前。甚至到了小说结尾,对于这个论文,还是毫无进展,仅仅停留在提香这个名字上。这次我的阅读比《迟疑》的时候,更加流畅,我首先惊讶于这样的一种流畅,如果《迟疑》给我提供的是一些模糊而凌乱的照片的话(虽然凌乱,但这些照片都指向了一个中心,就像一个案件的现场照片,它们表面上关联很不清楚,但是聚集在一起,全然是为了一个案件的证据服务),《电视》提供了更多的照片,这次而且毫无指向,但是我无法避免地要往下看,这就像一种瘾。起初我并不很清楚,这个新的瘾从哪里来的,会不会又是《迟疑》里那种氤氲的不明确氛围呢。肯定有一点,这就像图森的叙述风格,跟主题无关,在他的照片式静物叙述下,总会有这样的。但是最主要的不是这个,我知道。在图森去为出门旅行的邻居家帮忙照看植物的时候,他从窗户往外看对面的公寓里的电视机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是什么瘾。那个不停往下阅读的瘾,明明每一段文字,都是那么琐碎,普通,毫无事件进展和有意思的人物出现。这个就像图森最开始,关掉电视之前,他一个个频道翻看一样,他并不是很留心每个频道的节目,只能说大概知道这个是什么,比如采访,新闻直播,电影,音乐,彩票摇奖等等。但是手在无法避免地往下按,没有好不好看之分。而是惯性地不停往下换台。是在等待新的有吸引力的频道吗。显然不是。但是我的阅读节奏被图森很好的把握了。我也根据他特有的图森式分段,不停地跳跃到下一段。从海滩上游泳,照看邻居的植物,和约翰交谈,并且和乌尔苏拉一起柏林上空的飞行,所有这些图森都那么怡然自得。但又在小心避免和电视的接触,别人窗户里的电视,和朋友交谈间提到的电视节目,甚至某刻,把对楼一个粗心的女大学生,没有拉好窗帘,换衣服都被图森当作了一个装在窗户上的电视频道看待。文中基本都是那种安静地现在时的几何叙事,仅仅有的几部分回忆加评论也是对于电视的,看电视的意义,以及他的朋友也在戒电视,但是当有重要节目的时候,需要去向邻居借电视,他细致描述了借电视的朋友如何拔掉插头和信号线,从主人家抱走一台电视,和主人家的小孩是如何依依不舍,要靠在门框上,多问一句,是不是看完节目马上给我们还啊。而路远的,需要拿一辆自行车来拖。读图森的书,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他就像一个没有节目预告的频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电视剧,电影,新闻,还是广告。你就在那等着,看下去,任时间流过去。你的阅读时间和真实时间一样,没有丝毫加速和减速。你也只能看下去,因为你无从选择,你上了他的电视瘾。全文节奏匀速,没有高潮,结尾,就像小说结束的地方,但是小说中的人物好像并没有说再见,他还有节目继续下去,只是图森不写了,我们看不到了,或者我们关掉了电视,但是电视节目不会因为我们的不观看而不播放,它的电波就那么匀速地在空中传播,给任何一台打开着的电视输送信号。但是一旦打开,你没有选择,声音和图像就扑面而来。它们强制着给你以它们的信息和意义。这让我想到罗兰巴特在《S/Z》中的对于一种神奇文本的描述,一种可接受性文本,它是非读者文本,出人意料,摄人魂魄,一种做梦也想不到的文本,面对这样的文本,既不能阅读,也不能写作,只能接受它,它是一团火,或一剂药,一团令人着迷的非秩序。

移动的大象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郁闷过了。比如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一只蚊子咬了我的脸。然后做梦,失眠,梦里梦见去动物园看大象。看着看着,大象拿出电话打,它说中国移动,我看行。麻痹,一头大象用中国移动。并且笑盈盈吃着香蕉,跟我说我看行。我真得很想煽那个大象几个耳光。然后拿一杆福特枪,把它的大耳朵轰掉。让它移动,动都别想动。另外一个笼子里,关着一个怪物,我仔细看,发现是剑圣,这个东西,全身碧绿,背后插一杆旗,上写人贱人爱。抹口红还。我知道它敏捷很高,会隐身,分身,行动迅速,贯使刀,是日本的一刀流法。纵劈,有极高概率产生高倍攻击,伤害极大,但是生命力低,属于攻高血低型。它一见我,就使了一个分身。6个分身中,我知道3个幻影,无真实攻击,另外2个是带攻击的分身,只有一个真身,其中一个突然叫了声,移动梦网,飞一般的我。直接把我晕翻。

2007年5月16日星期三

原因的体验

这个事情从早上开始的,起床的时候,看见了很多白色,想到了2个白色的东西,一个午夜出版社的实验艺术丛书,白色的封面,又叫白皮书,一个就是书架上整整一排白色涂纪亮翻译的《维特根斯坦全集》。我随手抽了第6卷,《蓝皮书》,里面讲到一个事情,随手画一个曲线的图形,然后看它,并且再画一个一样的。后面画的因为有了第一个图形的指引,而第一个的指引呢。这个原因的指引到底在哪里,就是最初产生这个曲线的体验在哪里,我越想越头痛。以致我再也不能画一个流畅的曲线出来。

2007年5月15日星期二

有农具的土房

去一个湖边,盖着一个简陋的小屋,阳光很好的午后,读一本书,比如《瓦尔登湖》这样的安静的书,或者罗布格里耶的小说,《嫉妒》或者《窥视者》,不想看也没关系,就把书放在膝盖上,念念书的名字,然后翻一下,瓦尔登湖,念起来如喝了一口清凉的矿泉水。那个小屋就像小时候,自己家田边的那个泥土和石子堆的,地面透着阴凉,里面堆着很多农具和机械,混合着柴油和农具上的青草味。墙上的破洞,灌进来风,还有蛇蜕下来的干枯的白色的皮,蜿蜒在石头和泥土的缝隙上。上面的瓦片,漏进来光,茅草长在房顶,风压着它们。我喜欢那台割稻机。土房子里那么一台会咆哮割稻的喝柴油的机械,每个刀片上,粘着午后死去的稻草的青汁。地上铺着麻袋,麻袋的毛和刺竖着,同样的还有墙上的蓑衣和斗笠,不声不响。它们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坐在麻袋上,看书。外面的风,没有经过穿堂,直接扑面。土房就会叫起来,墙壁的洞,瓦片的缝。对面还有几个土房子,生产队的,堆着更多的稻谷和农具,大型的木制储谷屯子,和几十把锄头,铲子,铁锹。一摞摞的镰刀。大人们睡死一样,在农具的堆里,背上粘着稻谷和青草叶子。头上盖着草帽。我啃掉一根甘蔗,看了会书,睡着了。梦里我组建了一个江南的农村经济合作社。名字就叫“有农具的土屋”合作社,社里卖甘蔗,蕃薯,稻谷,土豆,也修理农具,机械和除草。当然我们也卖诗歌和小说。偶尔也捉蛇。用镰刀割死,然后写一首诗歌,贴在我们亲爱的农具上。我们拿着农具,为我们的有农具的土屋合作社歌唱。

大象也很忧伤

如果今天我再说有一只城市的犀牛很忧伤,这样忧伤了好几天,好像不太好,昨天晚上我对她说,宝贝,我今天很忧伤。她笑着说,文学小青年。我就不说了。对于一只犀牛来说,它的体型和重量,应该拒绝忧伤。忧伤是一种情绪。东方朔在他的《滑稽集》里记载曾经在一个叫宛山的地方找到一种怪石,叫怪哉,这个怪哉能够吸收情绪。不止是情绪,比如味道,特征。东方朔写了很长的文章,做了很多实验,去提炼这样一种怪哉的东西。终其一生。也就是说东方朔为了这种吸收情绪的怪哉,耗掉了一生。显然他的情绪没有被吸收走。然后还有一个叫张衡的人,研究他的《滑稽集》,张衡觉得他不知道的,东方朔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方朔还是没有弄懂怪哉,极端孤独,抑郁而死了,张衡很忧伤,所以造了个地震仪,还造了个浑天仪,可是他知道自己怎么都超不过东方朔了。所以不仅比东方朔孤独,还忧伤。这个时候,犀牛因为过度忧伤死了。没有在东非大草原上。在城市里。我想到了大象。犀牛死了,还有大象。大象也很忧伤。大象如果忧伤到想死,它不会和犀牛一样,就身子一倒,大气一喘,就死掉了,大象会去森林找一个沼泽,然后慢慢走进去,沉下去,把自己淹死。所以我觉得大象的忧伤比犀牛还厉害,比犀牛更孤独,没有人理解的孤独。我会在有一天黄昏和小婧说,我们去动物园看熊,她喜欢熊,那种偷吃蜂蜜的笨笨熊。其实我是去看大象,如果看不到大象,我就看犀牛。但是还是最想看城市里的大象。这里没有沼泽。我不知道它会怎么去死。所以说森林的大象还是幸福的。它能选择自己死的方式。至少能自己结束自己。想到大象,不能不想到张羞。张羞写过一个长篇小说,就叫大象,也很忧伤,那种内在的,除了大象,他还自己印过一个书《散装麻雀》。书的封面是白色的一片,一个黄色的麻雀在中央偏下,麻雀是缩了脖子,躺在地上,两腿伸直,死的。看了那麻雀我就觉得也很忧伤。而且还很纯粹。纯粹的东西都无不散发忧伤。这种纯粹就像我很早写的那个飞鸟,那个麻雀躺在地上,咳血。那么小的鸟,嘴咳着血,身子随着吐血而一阵阵痉挛。散装麻雀很地道,和张羞一样。张羞就是那种森林里的大象。我很能理解他那种不让人理解的孤独和忧伤。我曾在他北京通州九棵树的那个房子住过。那里住过几个诗人,其中有子弹。我去的那晚,他们都不在,第二天我就去了香山的迷笛摇滚节。老曹,蝈蝈一起,还有凌。这个香港导演系的疯癫女孩。她先是从香港偷渡过来,然后在云南教希望小学,接着受了一个北大诗歌朗诵会的邀请,到了北京九棵树,和那几个诗人住在一起。摇滚节前一天找了我。我和她坐在京通高速公路上,她骂着操蛋。都他妈操蛋(后来因为一个诗人自杀的问题,她离开了北京,那天我在上高等数学的二次曲线,她发了个短信,就去了机场。然后再听说就吸大麻,在南京被逮住了,因为身份的问题,再然后她在日本的爸爸就把她弄去了日本,可是没多久,我又看见了她在香港过61儿童节,在当时的sickbaby上发了好多照片,再后来又出了什么事,就再也没消息)。凌在我学校还认识另一个女孩,忘了,导演系的。我请他们在学校的餐厅吃了顿。她们之前在搞什么电影。那天九棵树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大的女孩,叫什么忘了。她刚刚从一个音像店里偷了很多cd。凌也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偷了好多碟片。我们在房间里抽骆驼。我那个时候头发很长。点烟的时候,把前面一撮头发烧着了。屋子里一股蛋白质的臭味。人大的女孩借我的烟。抽烟,看片,聊天,然后就睡着了。很纯粹的事情。第二天去了梆子井,找了蝈蝈和老曹。在这之前,我和蝈蝈老曹还去了五道口的开心乐园听摇滚。老曹会弹很棒的吉他。那个时候他理着光头,头上用刀刮出一个N字。我们很谈得来。后来组了一个乐队。在楼道的浴室里。浴室门一关,开始发疯。再后来就散了。他们只是犀牛。表面的粗糙掩饰不住内心的温顺。那几天我也很忧伤,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这个自行车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以20元的价格卖给了室友,其中还有一把吉他,50元,这个吉他是我和蝈蝈去地安门买的)打了两壶开水,在校园里转圈。然后在核桃林里,用开水浇死了一些花。我说不上名字。回到寝室,我就把两个水壶从窗子扔了出去。当然楼上的还仍过其他的,比如电视机。它们砸到地上,会爆炸。比热水瓶还要响很多。只有灭火器,没有爆炸声音。我们把灭火器从墙壁的玻璃框里拿出来,从5楼顺着楼梯往下扔。一楼一楼滚下去。夹杂着零散的热水瓶。那次因为停电事件。学校居然敢在不满足我们的情况下熄灯。那天晚上因为我们还有一场比赛。经过15分钟的暴乱之后,其中保安过来看过,但是仅仅在楼下,看了一下,就走了。因为迎面下来好几个热水瓶。最终,学校重新给我们续上了电。整个楼道灯火通明。垃圾桶滚的到处都是。楼下管住宿楼的阿姨,悠闲地躲在里面看电视。门口贴着我们做的封条。“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阿姨们从上面的小窗口挂着一条她们写的“不关我们事,校领导决定”,当然她们写得没我们押韵。阿姨们和我们总得来说关系很好,见面的时候,会互相递烟。她们也抽很凶的烟。比如,她们递过来一些白皮的烟,说我女婿从烟厂里拿的。去年我回北京的时候,去朝阳那边办事,在学校里碰到了,她认出了我,只是她现在去管研究生楼去了。时间匆忙,来不及给她递一根中华。只是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也碰到了老曹的女朋友,这个很有艺术天赋的神经质女孩。其中还有我的导师,一个研究佛学的计算机博士,曾经邀请我和他去八宝山放生,我拒绝了,我不相信佛,甚至不相信信仰,那个时候我试图和他辩论。他说佛不和人争论。但后来知道,他的佛是很个人的,我不喜欢,就像假佛,一点鄙视。在通往核桃林的路上,还碰见老吴,是中科院的院士,我亲切地称老吴,因为他的课,我一学期一般去3次,开学,期中,期末各一次,他重不点名,而且还让我及格了。他的对于线性代数和图论的研究已经达到了神学的地步。他的讲课已经变成了一种哲学的演讲,一个人的独孤的那种。如果现在来看,他就是一头大象。孤独地在森林舞蹈。我和他碰见最多的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在3楼的宗教和精神分析书柜。他喜欢那些书,我也喜欢看。老吴,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我们学校。他才是个真人。这些事情就像发生在城市的森林里。忧伤而美好。现在我在城市的夹缝里,寻找过往的犀牛和大象。它们不明白为什么在城市。犀牛不明白草原的问题。大象不明白沼泽的问题。我明白。所以我忧伤,但很纯粹。

2007年5月14日星期一

忧伤


没有黄昏的时候,犀牛在圈子里也会很忧伤。因为非洲大草原在远方。这几天我也开始不合时宜地忧伤。并不是看书的原因,也不是我的事业问题,也不是信仰的问题,我已经26岁了,我在节约每天的一秒钟时间干我的理想。花2倍的时间来发泄因为我的理想带来的压抑,然后花3倍的时间来为这个理想提供经济支持。只是陈侗的话刺激了我,用时间来对抗时尚。他开了一个博尔赫斯书店,一个yes-no咖啡馆,一个这和那文化合作社。他主持出版了午夜的一套实验艺术丛书。他在坚持午夜的法国新小说一代。并且以此为中国的未来小说开辟道路。


可是我的忧伤跟陈侗的书店,咖啡店,合作社,他策划的午夜文丛,以及文丛里的作家,和那些作家的书都无关。但是我还是要先介绍他的合作社。合作社建立的初衷是把几个朋友的书放在一起,方便相互借着看,不用浪费资源。现在合作社图书室有书一千多册,同时也向朋友们开放,登记借阅,借期一个月。出于相同的爱好,合作社也会开展读书小组、社会调查、口述历史整理之类的活动。这个不就是自己很早一直策划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很忧伤,他做了。而且做得很好。我沮丧,因为我还在城市里的到处游走,我寻找着的地下水道,阴井盖边,树丛里,建筑废墟上的志同道合者。他们散落在城市的边缘。这是一些极少数主义者。他们就像犀牛,缓慢,而有耐心地潜伏在各处动物园里。在黄昏的时候,有点视弱,缺少统一组织,但都想念着东非大草原,和那草原上母的和公的犀牛。但是我更忧伤了,因为陈侗做了那么多年的博尔赫斯,搬迁了10次,规模还是那么小,还是要复述一遍他的话,“如今什么都在变,所以我们想保留住一些不变的。我们曾提出“以时间反对时尚”。陈侗预料到了这个书店存在的消淡性,他把这种消淡性看作纯文学的生存必然,在文化极度匮乏的时代,这个书店的存在鼓舞了关注纯文学及其周边事物的一群人,这些一直关注博尔赫斯书店的读者群,也一直关注着书店的十次搬迁经历,和它从未更改的纯粹性。是的,这个纯粹让我再次忧伤。不是别的,就像一个卫士,纯粹的。杭州早先我去积极联系过枫林晚,它有一个书店和一个文化实验室,但是他不纯粹,而且大,在某些方面还是成功的。它充斥了过多的学院派的东西,伪善的知识分子面孔和商业社会的经营。我不是鄙视老师和教授。只是他们在选择之前,已经退后了的。他们疯狂守护的只是自己的那点小地盘。陈侗又说了句 “我担心时间长了除了幻觉什么也没有产生,所以我特别强调交流的实质性。”,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以时间反对时尚”的无奈还是补充,交流的实质性,群聚。我说了那么多,其实都只是为了转移我的忧伤。我的忧伤不在这里。它散落在大街小巷上。那些很小的忧伤,念珠一样滚落,我捡不起它们,这才是我真正忧伤。它们就那么滚着。滚啊滚。不知道会滚到什么时候,会滚到哪里去,它们自己却一点不悲伤,幸福地像花儿一样。

2007年5月13日星期日

犀牛的一天

早上的时候,和女朋友一起看dvd《明明》,是我喜欢的周迅主演,分饰两个角色,一个黑头发(明亮的黑),一个黄头发的(不是一般的黄,而是带了很明亮的红),黑头发的是一个女侠,会弹指神功,穿黑皮裙,下着黑丝袜,比较合我的胃口,丝袜在离黑皮短裙的地方,空出一段,那里刚好可以填上修长的大腿。身上的武器兼装饰的黑色佛珠,在走动中,发出玻璃球的撞击声音,位置,也刚好在丝袜上面一点。黄头发的我不知道干嘛的,放到中间的时候,卡机了。没看懂。煮了一个酸辣米线当早饭,然后一个人看孟京辉的话剧《恋爱的犀牛》。犀牛在黄昏的时候,视力很差。主角叫马路,一个养犀牛的。他在寻找爱情。看到中午的时候差不多,《去年在马里安巴昂德》下完了,但是没有中午字幕,画面黑白的,很清楚,主角让我怦然心动的美。不止是性感,还有种迷人的韵气,不过估计现在真人的她已经老得可以当我奶奶了。打了2局澄海3c。2局首发都是随机到了恐惧魔王。这个本来非常适合的2奶英雄。有除了老牛以外的,绝对令对手死了以后起不来的英雄。但是同盟太垃圾了。我一个人力抗到拥有4个英雄,深渊领主,火焰领主,娜迦。同盟2个人,一共3个英雄,对方3个人,一共10个英雄,双骑士和大法都拿走了。只有一个老牛在,而且还是那个单练的sb,最终一败涂地。下午去西城必胜客吃了个海陆批萨。回来后,一直看图森的《电视机》。图森,怎么说你呢。的确极少主义的代表。他永远那么不温不火。写他属于自己风格的文字和叙事。如果没有兰东和午夜出版,图森会是什么呢,一个不入流的作家,或许作家都不算,他仅有的那么吝啬的6部作品和几个电影。当然图森的样子还是比较酷,光头,黑帮似的。黄昏了,我视力也不好,也特别在黄昏,这样想就感觉有点像犀牛。我应该在草原上。并且设想了《乌拉巴托的夜》一种可行性续写。有一点忧伤。我不准备说出来。它就在那里。

2007年5月12日星期六

这几个人



我不知道有几个人认识他。不过,很抱歉我不会告诉你他的名字。因为怕你去打扰这个死人。我今天把他放出来,还因为没有他,下面这个女人也不会出现。



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并不是因为这个片子是《去年在马里安巴》,或者是罗布格里耶执笔的电影。而是因为她的表情,我甚至不知道这个演员的名字,我也没有去查,我向来这样,到一个点上为止,仅仅在个电影里,这个画面,这个姿势上的女人,我喜欢她。片子很早很早,黑白,1963年左右拍的。不过我想大家不一定会喜欢。千万不要猜测上面的男人是格里耶。因为我会告诉你格里耶在下面这个图片里。



看出来了没。克洛德·西蒙、阿兰·罗伯-格里耶、罗贝尔·潘热、热罗姆·兰东、娜塔丽·萨洛特,都来了。格里耶就是最前面的那个。这个农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有着植物的狂热。他写了上面的片子。他还写了另外的几部《欲念浮动》电影,不过没有最上面的那个秃顶男人,也许就没有格里耶。好吧,还是多给一点线索和提示。看看下面的合照。也许会有一点帮助。



右边的就是格里耶。左边的就是秃顶男人年轻的时候。



从农学院毕业后当了一段时间的农艺师,相比在法属殖民地研究水果种植,格里耶更乐于写小说。照片里可以看到格里耶老了,不过依然很坚定。在2001年将近70岁的时候还能写出那么具有实验性的小说《反复》,不能不震撼。和中国国内的很多所谓的先锋小说家相比,汗颜啊。他还有一个很不错的夫人。卡特琳娜,化名发表过两部色情小说惹过小小麻烦。
其实,最上面的男人,名字我都已经写在上面了。

迟疑2

迟疑中的物的特殊,比如一开始的死猫,“我”去朋友家拿的信,信采用了复现手法,在不同时间,地点,状态下出现,还有“我”的孩子从沙滩边拣到的一个塑料鞋,宾馆的钥匙,朋友家的电话留言,甚至那海水的波浪,这些东西原来拿出来,放在别处观察,会是很平常的一件物,我意思从原来的文本里单独拿出来,而不放在这个小岛上,小岛封闭的,图森显然别有用心。这些单独存放的情况下,几乎有点类似格里耶的写物。但是在这个岛上,在图森说明本来来这个岛的目的是为了来探望一个朋友,因为突然出现的一个死猫,或者是别的什么,图森产生了一丝迟疑,他决定在不通知朋友的情况下去窥视,我用窥视,因为他的确用了做贼的方法,比如取别人家的信,放在坛子里隐秘的钥匙,进入房间,探巡别人的客厅卧室。并几次试图用他朋友的角度和目光,“反”窥视这个房间外,他觉得他朋友没有离开这个岛,他存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正在窥视自己,或者躲避。在这些情况下,这些哪怕一模一样字句的描述物的语句,拿到别处就是很客体的,但是在这,被无形加上了一个气场。这种笼罩的气韵。无疑让每件物都带上了特殊的气氛和力量。这个气氛就是题目迟疑。物带上了犹豫不决。哪怕它描述得再客观,科学说明文一样描述,都无法避免得带上了怀疑和不确定色彩。那辆奔驰车,在村子里,停留,在远处仿佛形影不离得跟踪,监视自己。小说直到最后,才把猫的死因,汽车上的人,讲清道明。自始自终,他的朋友也没有出现。但是他作出了最后决定去正式拜访的举动,正是迟疑的结束。

2007年5月11日星期五

物本主义

系张唯嘉论文《罗布-格里耶物本主义辨析》一文参考。

罗布格里耶从未提出过以物为本的理论和小说。可以读他的《未来小说的道路》《自然、人道主义、悲剧》两文。萝卜提出的“物体”观:物是无所谓意义的一种存在。也就是说客观世界没有丰富的意义,也不是荒谬的,它就是存在着。物是物,人只是人。事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本质。在巴尔扎克为代表的的时代,无视事物的客观存在,而是赋予物一颗浪漫主义的心,制造和挖掘事物的远古本质和神话。萝卜的意思,必须推翻这个,建立一个更坚实,更直接的世界,取代意义的世界——心理的,社会的,功能的意义世界。物体和动作得到确认,是因为他们存在着,处于支配地位,超越任何解释性的理论。(解释性理论意思就是,企图把物体和动作密封在某个参考体系里,比如情感,社会学,形而上等的参考体系)。萝卜抛出这个以后,马上受到了攻击和批评。所以他提出了第二个炸弹《自然、人道主义、悲剧》:
1、自然界所有事物处于一种客观状态,无所谓意义和灵魂。
2、把人当作中心的传统人道主义违背了自然的真实,赋予事物一种假冒的人文内容和意义深度,欺骗性的思想感情。
3、悲剧就是源于这样的人道主义前提下的“以人易物”原则,虽然悲哀的情绪来自人本身,但是人们把感情性的因素看作物质世界的深刻现实。把悲哀加之于风景的悲哀。世界系统地悲剧化。(无情的烈日,沉睡的山丘)
萝卜主张:
1、摒弃人化语言来描述物。
2、摒弃意义的深度,描述事物的平面和外部,拒绝一切形式的物我同心。因为物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要企图深入。
也就是这些理论让很多人误读了萝卜是以物为本,抛弃了以人为本的文学。但是萝卜并没有否认人。他只是否认了人化的物。从来没有申明物化的人。他关心的是人和人在物的世界中的处境。

新星

推荐的几个:
三联
中华书局
商务(老牌的不用说了)
新星(人文社科类,最近喜欢上的一个牌子)
江苏人民(海外研究中国译丛开始显现出来的不一般力量,后面出过一些社会学的丛书,很不错)
广西师范(电影馆丛书让我认识了它的水平)
湖南美术(仅限于实验艺术丛书,在和午夜出版社的合作上)
译林(不姿不倦介绍外国作品上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其中好像江苏人民和译林属于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我发现了这个凤凰出的书,都经典。

格里耶








9号的飞机回来前,我在当当网上订了几本书,比博尔赫斯书店便宜很多,11号早上就收到了,而且订的几本都有。虽然旧了点,但是怎么说都是98年出的书。非常满意当当的速度和存书量。
分别收到的是罗伯-格里耶的第一卷《弑君者-在迷宫里-不朽的女人-幽会的房子》,第三卷《重现的镜子-昂热丽或迷醉-科兰特的最后日子》,增本《快照集-为了一种新小说》和让-艾什诺兹的《格林威治子午线》。格里耶的书就全了。麻痹,爽。格里耶有“恋物癖”,我有恋格里耶的书癖了。但是在让-艾什诺兹的作品上,还不能找到兴奋点。因为他在格里耶这批人的基础上,更加兼容和宽泛,以致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理论来说明他的写作理论和方法。他比图森走得更远,也是午夜出版社力推的后期新人之一。当然格里耶在后期上的创作,也同样还有很多并没有被发现的新东西,正如他自己说的,他写的关于文学理论的文章,只是为了梳理,给读者和批评界,而不是真正总结自己的全部写作理念。或者还有他自己都不能总结的部分也为可。
下面一部分最近在思考和着手的问题,应用到法国新小说的研究和写作实验上。其中会涉猎到除了法国新小说家阿兰·罗布·格里耶,米歇尔·布托尔,贝克特,西蒙,较早的萨特外,还有美国的品钦,奥康纳,以及符号学和批评家罗兰·巴特。中间会参与一些新小说理论带动下的电影研究,主要是戈达尔,格里耶,吉尔·德勒兹和摄影方面的苏珊·珊塔格,本雅明,罗兰·巴特的研究。
卡尔维诺和博尔赫斯的也会有一部分内容。
当然菲利普·图森是少不了的。应该会在格里耶的后面,连在一起。
格里耶的主要会花时间在小说的写物理论,物像,复现,空缺,叙述者的研究,电影设想几个方面。
布托尔主要在人物结构,叙述层次,描写机制等。
奥康纳主要不在写作技巧而是在宗教,女性,荒诞方面的建树。
品钦会在追寻失落意义的叙述,秩序到混沌的“熵”定律视角,强大的不确定性。
在这个过程中,还会校对编辑部分文论。因为很多书籍都买不到,只能得到图书馆的扫描版本,通过部分汉王orc识别和校对,然后用文字保存。也算一个资料积累过程。

迟疑


图森的《迟疑》看完了,整个就像一只猫被杀的侦探型小说,那只死猫的超细致描写和想像,还有图森孩子的道具式出场,我不知道为什么图森选择了一个孩子,或者多了一个孩子,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就是“我”,但是这个孩子的出现,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不说话,他只是起到了一个闹钟的功能,比如什么时候孩子醒了,必须会去照顾他。其余时间,图森都在做一件事情,观察这个岛,岛上的朋友家,以及那辆奔驰车,旅馆的其他房间,并且几次潜入别人的居室,进行搜查,包括他朋友家,因为他知道钥匙的位置,看别人的卧室,用具,听电话留言。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迟疑。他所谓的怀疑他朋友早就知道他来到岛上,但是不想见他,所以躲到宾馆里,故意不看图森写给他的信,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图森也故意没有直接找他朋友,而是通过对岛上的观察,和那只死猫的联想。图森的每个段落基本上就是一个照片,在照片内的物很细致,之外的,全然不知。没有其他手段的叙述,很安静,简单,整洁的一段段。仿佛这是一个经典的几何体。描述一个数学的几何体所需要的叙述。那么简单,干净,几乎把繁复的叙述抽象出来。并且不解释其中的链接,那些地方都不动声色地存在。他抛给你一堆关于一个事件的尽量多的照片和细节。其他都是你自己要做的。整个小说,基本没有对话,只有很少的一句,也都是很简单结束。他在煞有介事地把一些虚假的想像叙述成真实,而格里耶他们是做的,是把很真实的物体描写后,让人感到距离,模糊,意外。这方面,也许图森走得离杜拉斯更近。他整个小说都在围绕一个气场写。这个气场就是封闭的岛。里面的所有人和物都处在场中,场有一种磁一样的性质力量,如果理解全篇都氤氲着那么一种图森特殊的气韵的话,大抵就能明白他的迟疑的写作目的了。

原书介绍:
在《迟疑》和《电视》里,让—菲利普·图森继续小心地避免去触及意义。然而,和早期的三部作品《浴室》、《先生》和《照相机》相比,小说的主人公看起来已不再是消极遁世的了,他对一些小事情——例如对一只死猫的着魔让我们开始相信他和现实展开的是另一种较量。他有一个孩子,而且很快将有第二个孩子;他做正常人所做的一切,去看一位朋友或去做一项关于提香的研究。可是,就在这时,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对于要不要去看朋友犹豫不决;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对于要不要去看朋友犹豫不决:他的论文总是停留在当缪塞那半页纸上:他已经决定不看电视了,但又说这并不意味着要向日常生活中的矫揉造作投降。这个人,我们猜想有时就是作者本人。在《自画像》里,旅行者看到的并不是外国的城市,而是他自己。最后,这幅肖像被切成无数个小块块,放进了自《浴室》以来的整个叙事体系中。


让—菲利普·图森,1957年11月29日生于比利时布鲁塞尔,1978年毕业于巴黎政治科学学院并开始写作。1982年至1984年他参与了比利时政府援助发展中国家的协作项目,在阿尔及利亚的梅德阿中学任教两年。1985年,图森的第一部小说《浴室》由午夜出版社出版,受到广泛的好评。随后《先生》和《照相机》的出版使图森的写作才能得到了进一步肯定。批评界将他所代表的新风格称之极少主义小说。 在写作小说的同时,图森也拍摄电影。1990年和1993年拍摄了改编自同名小说的《先生》和改编自《照相机》的《塞维利亚人》。1998年,在小说《迟疑》和《电视》出版之后,图森拍摄 了《溜冰场》这部全新的关于电影的电影。 2000年,图森在午夜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六本书:《自画像》。在用更加清洁的文笔记录旅行生活的同时,也让人从书中的某些回想起小说和影片中的画面。 2003年,午夜出版社出版了图森以日本为背景的新小说《做爱》。

2007年5月10日星期四

大师

很多人都喜欢把眼睛放在大师身上。先是看,然后模仿,模仿得法的,就开始炫耀,认同。开始崇拜,把大师当作偶像,然后凡事以大师说得为标准。把大师和作品当作自己的标识。除了文字的,还有音乐的,电影的。这样的人包括自己更年轻的时候,同样喜欢犯的错误。和人聊天交往,都先问,你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看什么电影,从而好像从这些上面就能把一个人定位。或者定位一个人的时候,看他写的作品,更像谁。比如小波流,格里耶流,图森流。现在自己感觉能放下这些,从更底层客观看。庄子很早说过,入于乱世,而游离于外,由外而看内,就清晰了。如果纯粹在外,看起来又不客观具体了。必须进入,又反身向外,观看内。

最开始的时候,好像和几个人在游戏厅打电动,老虎机。其中有我熟悉的cs,搬到游戏机上的cs。我很熟练地打了几盘,然后感觉很累。就回家睡觉。和一个女人睡一起。我没看清她的脸,但我知道是女朋友。早上外面声音很响。我小声听到他们在议论我的病。我突然才想到自己生病了。是癌。他们在外面说,活不了几天了。父亲和母亲上来,没跟我说什么,很冷漠,包括女朋友,她一起来,就自己一个出去了。我哀求母亲,我说我都得癌症了,你们还要这么对我吗。母亲突然说,死去的好,你这种人。这时我又听见外面人议论。说我昨天晚上强奸了谁家的一个妹妹。名字记不住了。我下楼后,所有人都很冷漠对我。好像全世界都在等我死。我就拿了把刀说,反正我得癌症要死了,我就再杀你们几个。这个时候就醒过来了。8点13分。外面有点热。

2007年5月9日星期三

行程

刚好来回两趟飞机,把《让·艾什诺兹》看完了,在平流层的时候还顺带用笔记本了看完了克曰什托夫·基希洛夫斯基的第一戒《生命之歌》,幸好基希洛夫斯基的片子很少对话,飞机上噪音很大,耳朵也轰轰的,东航的飞机就是垃圾,比海航还差,误点就算了,空姐都老得当妈了。关于让·艾什诺兹会在过几天写一个文章专门讲述,因为他不被发现的叙述里有一个让我找到自己注脚的东西,想找他写的《格林威治子午线》,实验艺术丛书就有,爱死这套白皮书了。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晚上12点了,到西单,过复兴门到木樨地下榻。然后3个人到处找一家火锅店而不可得。在马兰吃拉面,并发誓再也不吃这么垃圾的面。移动评审结束后,在王府井又被小吃一条街的烤串恶心了一把。直到晚上才吃上真宗的北京沸腾水煮鱼,麻辣得直叫爽,当然还有我的最爱京酱肉丝,北京地道的京酱。第三天吃了炖狗肉干埚,豆腐花肥肠也不错。去过西单图书大厦,王府井书店,中国书店,都没有找到罗布格里耶作品选集的第一卷和第三卷。对北京映像深的倒不是琉璃厂,大珊栏这样的名巷,而是樱花东街,樱桃斜街这样的小巷子,坐在老北京的人力车上,穿堂拐巷,别有风味。在回来的时候,遇到过几次气流,几次都想到最近报道的坠机事件,但是心里一点不怕。我想飞机坠毁前,还是有时间打开手机和她说句话的,而且上了保险。

2007年5月6日星期日

文字

既然走进了格里耶的物的反复,空缺的美学漩涡,就索性更彻底一点。先解决文本分析的必要基础,然后是结构诗学,文本的精神分析,有时间再看下巴赫金的《审美活动中的作者和主人公》,《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文本问题》。新小说,新电影几个解决了,就开始写东西。

2007年5月5日星期六

午夜出版社







这个在法国具有很高威望的出版社。作品在国内却走冷势。今天在博库陶到了98年版本的实验艺术丛书。达利的《达利的秘密生活·一个天才的日记》,戈林·麦凯波《影像、声音与政治》,阿其烈·伯尼托·奥里瓦的《超级艺术》,蒂埃里·德·迪弗《艺术之名--为了一种现代性的考古学》,让-克洛德·勒布伦《让·艾什诺兹》,罗布-格里耶《纽约革命计划·欲念浮动·金三角的回忆》,这个在格里耶后期的作品,区别于《橡皮》《窥视着》《嫉妒》等,然后是一套很不错前沿普及的法国大学128丛书《文学分析的现代方法和技巧》,《文学文本的精神分析》,《互文性研究》,《杂闻与文学》,《新小说,新电影》,还有一本评论,也是格里耶的,米歇尔·阿勒芒《阿兰·罗布·格里耶》,当然重头戏,是鲍·安·乌斯宾斯基的《结构诗学》。

2007年5月4日星期五

图森

图森的前面,只有杜拉斯,卡夫卡,罗布·格里耶。杜拉斯给了图森照片的写作方法,导致图森的写物如此封闭。像照片的边界,进入了就一个世界,出去就滑入另一个世界。小说都是那么规矩的一段段文字,像正方形的片断。边界内的写的细致不差格里耶的写物。内部的思想就是卡夫卡的。孤岛,城堡,封闭的房间。进去出来。格里耶的侦探性质的语调。凌乱的一个个物平面,在图森手里自由转换,滑入衔接。

时间就像皮条客


那个时候的我和她
时间夹在中间
就像一个皮条客
羞辱着过去的一切

没有风景的周庄


没有风景的周庄
只有人
和水
还有水上的房子
船只
和没有在水上
但在床上的
左脚和右脚
一切都七拐八拐
地结束

到底谁迷失了谁



在速度中
迷失了高架
还是迷失了我
还是风景中的女人
在我眼中
她的脚
也迷失地一塌糊涂







2007年4月30日星期一

文字

我去寻找一个人,在寻找这个人之前,我碰到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觉得应该去寻找另外另外的一个人,可是之前,我又碰到了另外的事。无限后退。博尔赫斯的镜子,无限分割的空间和时间。前夕的前夕的前夕,无限的返回,不能称作回忆的倒叙。

2007年4月28日星期六

卅魂落魄(3)

眼睛睁开之前,我的身体正很舒服得让一种风匀速地通过,从头部到脚。我可以感受到脚上的汗毛,好像被洗净了,烘干,一根毛跟另一根毛之间,有着距离,它们的碰撞,骚扰我的皮肤。现在我眼睛睁开了,我看见头顶一个很小的复眼。蜻蜓的眼睛,苍蝇的眼睛或者,只是被铺平了。密密麻麻的小洞。里面嗡嗡响着。它就在头顶的天花板。接着才是消毒水的味。显然我没有死。我看到白色的床单,和墙上红色的十字。漂亮的护士就在身边。护士说你醒了。
我说我昏迷过吗。
护士说有一段时间了。护士回头看了几眼。她有点心神不宁。她的身后是一个医疗器材车。上面有很多干净的针管。她取出其中的一只,很小心地给我左臂打了一针。为了在这个姿势打,她把身体向前倾了一点。一点就已经足够的了。但是她过分了。她靠得比我预想得更近。她试图接近我的左脸颊。原本她完全可以换一个姿势,非常方便的,但是她选择了这样费力,倾斜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中,她已经熟练得把针头扎到我的血管。熟练到不用眼睛,只用手摸着我的筋脉就可以。
你知道吗,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以为你就这样死了。我好担心。护士慢慢吐出那么几个字。那么轻。除了我这么近,看到她的喉咙有一丝很小的膨胀,嘴唇的微启,似乎在等待一个吻的降临,舌头在那张开的唇缝中,香气顺着那么小声的话扑过来。我闻到了那个性感的草莓味。粉红色的味道。我仿佛这样看到,它在空气弥漫开来,一小团水雾。我先吸了一口,然后才考虑她说的以为我就这样死了。
我回过神准备张嘴。护士一手把针拔出来,显然故意用了力道,让我到嘴边的话,马上转为一声哎哟。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我嘴边。她提高声音说,不要动,不要说话,你现在很虚弱。然后手慢慢滑开,手指在我的唇上摩擦,向下,直至指尖。接着又是一次唇语。我无法保持唇的自然摆放姿势,稍微紧张的抖动,不知道是因为手指的阻力才这样还是我的神经错觉。
听我说,你不要问。这里有监视器。
她说完,好像为了刚才的粗鲁,用一块很小的酒精棉棒我擦拭,酒精挥发带来的清凉让我非常舒服。她说的话,总能那么柔软,好像手的搓揉带来的皮肤接触那么细腻光滑,在张嘴的吐气当中,话就随着粉红色的水雾飘到我耳朵里。
不过你还是会死。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放心,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我会满足你的任何需求。
我没有回话,按照她的意思。她会心一笑。转身走了。
她推着小车,撅着性感的小屁股,在夏天的白色的护士服下,一步步走远。这个样子太像了。那个在灌木里的独臂女人。她们拥有一样的屁股,和身材。我开始适应这里的空气和消毒水味。空气非常干净。已经不像正常的空气。好像过滤了除了氧气和二氧化碳以外的所有气体。房间很小,一个壁橱和床之外,连椅子都没有,我的正对面是一个带着日光灯的玻璃板,还有一个窗户,盖着窗帘。我熟悉了下自己的身体,手和脚。除了一点酸,其他都很好。脚不是很麻。我穿了床下面的纸拖鞋。我想看下窗外的风景。是的。我觉得医院的窗子外面会有养眼的风景,哪怕没有,看看护士也可以的,因为刚才的护士有点意犹未尽,怎么说呢,这个时候,我还有一丝的非份之想,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呢。在那轻轻飘动的窗帘后面,拉开的只是一个假窗。或者说只是一个窗户的框架,它嵌在那里,和墙严丝合缝。它们一体的白色。我手指敲了下。咚咚,好像有点空洞。我转身把窗帘拉好。我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除了一点点风的声音,好像鼓风机那种很匀速的风,其他没有任何声响。当然这当中我发现了另一点,这个墙有一点弯曲。它像一个弧面,弧度很小。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这样,我就寻找另一边的出口。那个门没有那种医院的传统样式,它没有眼睛,就是门上面的小窗子。它双面打开,金属的质感,带着弹力,也是严丝合缝。门的边沿都镶着橡胶圈。跟冰箱上的很像。这样我就奇怪室内的微风是怎么来的。我推开门。可以看到长长的走廊。清静,阴凉。它在努力扭直,可是从墙壁光线的阴影可以明显看出走廊的细小弯曲。它也带着一定的弧度。沿着走廊,还有很多跟我住的一样的小房间。我试图推开一个,但是不行。里面很安静。这种冰箱的门结实还不透风。在经过我二十多分钟的摸索之后。我发现了这个医院的结构,这是一个圆形的建筑。走廊是一个圆环,上面镶满了我住的那种房间。但是没有出口,或者说电梯之类的。因为我感觉这不可能只有一层吧。当然我也发现了几个奇怪的数字,比如走廊的右边都有编号,1501,1502这样的。右边的没有。它们上面有一些奇怪的字母。比如j-a,j-b。我的房间是1513。我的对面是j-h。j-h里走出来的就是刚才打针的护士。他说医生刚好找你,你过去下。
我跟着她走进j-h。
医生笑着说,都还好吧。
我说还好。其实我不知道他问我什么还好。我觉得他是我医生,至少应该配合下,况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过来看下,情况又有了新的发现。
医生拿出两个拍片。夹在墙上的玻璃板上。你看左边的这种脑拍片里,这些小的白色弧形体,然后看看右边的里头。你发现没,它们位置变化了。也就是说它们在动。
我说这个什么意思。
医生说,就是说,它们是会动的虫子。
虫子。
是的。
你说我脑子里有虫子在动。
恩。
这怎么可能。
你看下拍片,这个事实。不过我还有很多想不通的要问你。比如,最近脑子有异常的反应吗,头痛,偏头痛,抽筋。
没有。
医生转身对护士笑了笑。你看,我说得对吧。这些虫子有特殊的分泌物。这些分泌物能麻痹神经。
你早知道?
也不算,原来只是猜测。不过现在看来是正确的。医生掩饰不住的高兴。但是很快又抑制住了。当然,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也不算好不算坏。
怎么说,还不算坏?
因为至少你不会感到头痛。坏的吗,它们正在吞噬你的脑细胞。至于速度还不清楚。包括它们的生活规律和繁殖条件。
我说这还有救吗。
基本没有。你看,我们都给你提供了任何需要,包括服务。他说着,眼睛看着护士。你不会有遗憾的。放心养病。其他身体方面技能目前不会受到影响。因为它们还在很小的局部。
我感到很好笑。不过我意识到了护士的眼角的余光,她在做某种暗示,虽然不能知道什么意思。我装作冷静的样子。说,好的,我会按照医生做的。
对了,这样才好。安心养病阿。
我心里骂了句,养虫吧。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我倒也不是很担心。我也惊讶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不过我暂时放弃了考虑脑子里虫子的问题,而是一直惦记刚才护士的眼神。她显然有话要说,可是我又不能问。
护士带我出来,路上很小声但严肃地说,再等十几分钟,就会停电,你哪也别去,等我来找你,在房间里。说完,又装作很温柔的样子。
我马上领会她的意思,为了配合,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护士说叫小丝,怎么忘记了,脑子有病啊。
是啊,没听医生说,我脑子有虫子。
这个时候还说笑。
怎么叫小丝呢。
因为我的腿。小丝把护士的裙子撩起来,在膝盖上面一点的大腿上,有一圈红色的痕迹,像一根红丝带绑在上面。这个丝还比边上的皮肤突出来一点。很嫩。像血溢出来,碰到空气有了一点点粘稠而定型。
我说挺好看的,天生的吗。
是啊。
真漂亮。就你有吧。
那是。这个就是我的特别之处。
回到房间后,我问小丝,刚才医生说的特殊服务是什么阿。
小丝脸一下子红起来。到时间再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我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这个时候,我听到一声电击,医院一下子黑了起来,还有一阵奇怪的机器轰鸣声。它们像一只瘫痪的机器怪兽发出的声音。门上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周围死一样静。和刚才的静完全两回事。刚才的空间里好像充斥着一种绵绵不绝,让人已经没有反抗的机器噪声。好像整个医院就是一台机器,我处在机器当中,因为长时间的骚扰,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声音,现在一下子,这种声音消失了。出奇地静。
小丝拉着我的手,赶紧跑,跟着我。
通过门上的应急灯,我们识别出j-z的那个房间,然后小丝拿出一个门卡,感应了下。门开了。
门的后面是一个螺旋形的楼梯。小丝带我一起往上跑。我边跑边看。下面很黑,根本看不清底。上面有一个天窗,玻璃的。透出光。我能看到天。我说你带我到哪去。我到底怎么会在这里的。
先别问这个了。他们要害死你。这个医院很快会倒塌,我们要离开这里。
医生不是说我的脑子里有虫子。离开了这里还是要死啊。
肯定有办法医治的。我知道,他们只是在培养虫子。
拿我的脑子培养。
是的。
现在我们去哪?
去控制室。
在上面?
应该在楼顶。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声撕裂的电击声音。然后是轰鸣。接着是绵绵严严的那种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潮水一样一下子淹没了我和小丝。楼梯上挂着的显示屏也开始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的是一个圆柱形的建筑图。标识着数字,外面是一圈一圈的房间,像糖葫芦一样串着。房间围绕的中间有一根螺旋形的柱子,上面有1个小点在移动。我很快认出,那就是我。
我说我们跑不掉的,他们监控着我们。我们身上肯定带着什么东西,能够被追踪。如果我刚才在的那一层是15的话,我们现在起码跑到了31层的地方。离屏幕上显示的33层顶层还有2层距离。
小丝说我知道,他们用了感应器在每个人病人身上。所以我要趁停电才能逃跑阿。
那怎么办。
你上来。我背你。只要你离开地面,他们就没法感应。这个医院整个就是一个感应的机器。
小丝弯下腰。我跳上去。她吃力地开始爬楼梯,小丝说如果这样的话,可以拖延一点时间,他们需要检查31,32两层的所有房间。
到了顶层的时候,小丝已经汗流浃背。我用手去帮她擦汗。碰到她的皮肤怪怪的。有点冰凉。小丝没说话,打开了控制室门。返身关起来。然后靠着门喘着气。
这里有很多监视器屏幕。旁边的一个柜子上放满了录像带子,标着时间和一些号码。我拿起1个标着1513的带子推进录像机。我快进了一部分,发现图像看到的就是我那天在公路边灌木里的镜头,但是看不见我自己,能看见那个卡车司机,还有那个草丛里被强奸的女人。卡车司机的白而恶心的屁股,在那一动一动。小丝问我这是什么。这个时候我又听到了那种卅魂落魄的声音。它离得很近,这次我听出来是哪个地方发出来的,而不是我的幻觉,或者记忆里的。司机粗大的手抓着弱小的那个女人的脖子,她像小猫一样被提着。我又产生了那种冲动。在那种卅魂落魄的响彻胸膛的声音里。我狡黠地笑了,我说小丝?
怎么。
我一把抓了过来。用皮带把小丝双手反绑了起来,抓着她的脖子。掀开她的裙子。
像那个司机一样,把小丝给强奸了。录像里最后没有放出司机和那个女人被轧的镜头。好像摄像机视角就在我的眼睛。小丝无力地瘫痪在地上。可是那个卅魂落魄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我又呼吸急促,胸闷。它让我开始发疯。这种声音深处,好像在呼唤那些虫子。我能想象它们努力吞噬我的脑细胞的样子。我又看到了屏幕上那个显示我位置的点在闪烁。我仔细聆听。循着那声音。我听到了那个声音从小丝的腿里发出来。卅-魂-落-魄那么清楚。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像脑子中的一次虫子的吞噬声音。我抓起控制室里的一个螺丝刀。用劲插进小丝的那条有着一丝红线的腿。献血喷出来。没有扎准。显然碰到了骨头,在那上面划行了一段很小的距离。应该刻下了一条痕。在白森的腿骨上。我继续用力往左右刻划。皮肉翻开。沿着那条红线。我撕开了小丝的大腿。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型放音机。里头放着卅魂落魄的声音。我用螺丝刀砸开了放音机。世界再次安静。

文字

本想一步跨过格里耶,可是发现不能像以前那么从容,物,是的,阻碍了我。物我是距离还是分离阿。然后是奥康纳,我藏了起来,在这个进程中。封闭的空间。所有的世界都只是一个物的平面。

2007年4月25日星期三

文字

在写《乌兰巴托的夜》的中间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恶心。在奥康纳之前。可是当我写完《卅魂落魄》的时候,我悲伤了。我不合时宜地感到寂寥。这样的文字让人孤独,越走越远。我将这样走下去吗。没人明白。

2007年4月24日星期二

卅魂落魄(2)

公路就像一条橡皮筋,在太阳下暴晒,散发着一阵阵橡胶的臭味。而上面肮脏的液体被晒干后变成粘稠。亮晶晶而恶心。它们吸附着空气中的灰尘和一切在上面经过的东西。脚印,人的,动物的,甚至粪便,和那些穿越它的尸体,青蛙,蛇。蛇就是另一条线。它们干瘪瘪。青蛙就像一个饼,夹着五颜六色的馅,趴在那里。踩上去,干柴般断裂的清脆。我离开公路不久,在巨大的焉了的灌木里走,我看不见远处的公路那条线,只有远处山脚的地平线和上面的一个点,塔。喉咙显然能感觉到灌木上的芒刺一样的东西。它们微小。随风散发。起伏很小,具有伞兵降落的几何曲线,在我所见的假想的地平线上。这个高度就在灌木的顶端,我的胯下一点。而胯以下,有一丝丝的阴凉透上来。感觉我下半身一下子被淋湿。身上的汗到了这个位置,它们降了温。不知所措地开始发粘。这又形成了身体上的另一条线。而刚才的白屁股幸好没有带进赶路中的想象。我这样感到轻松而自在了很多。并且有点不合时宜地怀念起卅魂落魄的声音来。我试图哼一下。但是旋律如太阳底下的光圈一样那么不让人捉摸。时而激昂时而萎靡。萎靡总在激昂的高潮迭起中,可一下就萎了。萎了不到时候,加速的状态中,就又激昂起来。我因为这样哼不起那个正确的节奏开始焦躁。我警告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好。我狠狠抽了几鞭子。那根一年生的植物断成了两截。灌木丛在摇摆。底下藏着无数的活的东西。聚集在那里。我的脚一步步探索在那个底下未知世界。而我的思绪还是停留在发音的练习中。这样两个步骤同时进行。
如果这样持续一下午,我就会死去。我想是的。可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开始变黑。可是我还是想不起那个卅魂落魄的正确节奏。这个东西开始在我的脑子里膨胀。我开始顺着刚才下午的思路回忆。或者说重复。所以,我又开始走回头路。慢慢去靠近公路的那条线。它们就在那里,虽然看不见,躺得好好的一条橡皮筋,是不会奔跑和跳跃的。除非有人牵动它。它并没有张力,没有拉伸。萎缩在那里。灌木,公路,我。它们现在就是我的邻居一样。我怀念它们。我想捧起它们的脸。卅魂落魄。卅的发音,我突然找到了正确的节奏,在“死”的发音后面的“阿”在抬起来的过程中,慢慢把声音靠后,感觉同时吞食三颗胶囊挤在喉咙那样。非常准确。我有了一丝兴奋。肚子里的大肠末尾痉挛了一下。这个时候我看见一个男人从灌木里站起来,旁边是一个女人。女人太漂亮了。我就没有看男人的脸色和动作。我盯着女人看。她很开心笑得,对着我。她也穿红色的衣服,纱质的,蓬松,像衬衫,白色的文胸带子,斜斜靠在右肩膀快要落下的地方。那地方圆滑。另一条已经在左手臂上,一个手指的距离,离肩头。所以女人笑的时候,左肩膀的抖动就要被这个带子束缚了一样。可是下面没有左手。她的右手臂下面,那么空荡荡。这样,她就像一朵残败的花了。男人这个时候过来,把我提起来,他大概有一米八五的个子,说实话,我对他没有好感,正眼也没有瞧一眼。男人问我小子,有钱没有。我没有花很多听觉去负责这个声音。因为耳朵里被魂的发音搞得轰鸣一般。不过女人开了口,这样因为听觉上引起的错觉,我感觉鼻子里散发了卡车上的草莓味道。女人说帅哥,一个人干吗呢。我说我想回到公路上去,可是灌木把公路藏起来了,你看,它们那么高,让我看不见你的脚,你穿什么鞋?女人放荡地大声笑起来,马上被男人止住了,接着一副哭样,我穿什么,他问我穿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穿,裤子都没有。男人翻了我的口袋,的确我身上什么也没有。我说过我从教堂里逃出来的。逃出来的人怎么会有钱呢。男人把我放下来,扔在一边。这样,他就看到了我身上的血渍。像撕碎的桃花那样的,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粘上去的。我用手搓了几下,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在看我的衣服。我不是为了弄掉,或者遮掩。而是一个自然的动作,摸一摸,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搓一搓。粘糊糊。并没有腥味。这个是女人的血。我对他说。我尽量装作镇静的样子,你看,有点甜。我故意舔了一下。男人说,操,这个小子,八成疯子。我内心偷笑,并且骂道傻比一个。女人想靠近我。这次女人安静了很多。也摸了下我的衣服。但是没有舔。如果她舔的话,我想是会同意我的观点的。我重复了一遍有点甜。女人转身对男人说,是人血。这样,男人又过来,把我提起来。如果这样好玩,我觉得他就太傻比了,提小鸡一样,一点不好玩。女人显然说了谎。她穿着红短裙,比衣服的红要深,而且亮,我说不好那个材质。裙子下面还有丝袜。我说,小姐,你的丝袜破了。她说是吗。就在裙子下面一点,那,一个洞。我微微笑了一声,我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大家太紧张了。因为这样,女人抬起腿,我看到了一双白色的小巧玲珑的皮鞋。脚踝上面一点,用红色的绸带系住。鞋子很旧,很多处都出现了皱褶,但是质量不错的,而绸带很新,鲜血一样新鲜。我说鞋子不错。女人没有说谢谢。女人问男人下面怎么办。男人说先往前走一走吧。男人放下我,一边走一边说你是个淫荡无耻的女人。女人没有回答,走路的时候,肩膀一直晃阿晃。一只手插在腰上。腰很细。感觉很奇怪。没有手的那个肩膀无助地,好像很想也把力用在另一边的腰上,否则现在很不平衡,屁股扭到了另一边。幸好屁股还算漂亮,也翘。她顺手摘了一朵野花。然后咬在嘴里。转身过来看我。唯一的一只手扭着我的衣领。嘴里的花碰到了我的脸。上面有一些蜜蜂屎的味道。蝴蝶的也说不定。女人脸上很香。劣质的香水。比一般的空气清新剂又好一点。我胸口闷了一下。这味道和太阳落山后,地里透出的热气一结合。我呼吸困难。卅魂落魄的声音再一次完美地出现了。我脸上露着笑容。女人凑到我的耳根说,很轻很轻那种,“他是一个坏人,救我”。男人一把把女人拽了过去。并且给了我一个巴掌。把卅魂落魄给打散了。我没有反抗。我想女人说的他,就是这个男人吧。我说我刚才之前,刚杀了两个人,我说得很轻,但有力。并且好像对于刚才的一巴掌一点没有怀恨的样子。男人顿了一下,然后说放屁。
我说你不信可以去看看,就在前面离公路不远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辆卡车。
我不信。男人说,你怎么杀的。
用卡车轧死的。一男一女。
然后大家保持了安静。惯性地走着路。
我说的真的,我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想重新回到这个话题。
女人凑上去,和男人说了几句,我听不见。
又走了几步。
女人故意走很慢。然后转身又凑到我耳根说。等下天全黑了,你就动手。女人一边说,一边用什么东西,捅我。
我手一碰,碰到一把小刀,折叠的。
我快速收好。女人又屁股一扭一扭走到男人前面去了。
如果站到公路这边看去,我们三个,前面女人低,中间男人高,后面我又低下去。很快,男人不放心,让我走中间。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干吗。我转身小声对男人说,被我杀死的男人是个卡车司机。男人给了我肩膀一拳,给我走。这样,似乎毫无目的。走了不知道多久。天完全黑了下来。
男人说休息下。周围全部黑了。如果我要跑的话,完全可以钻进灌木逃走的。可是我又不放心那个女人。女人靠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说了些什么。他们坐在我对面的地上,那里有一段死木头。我把周围的灌木扭起来打了结,然后就在结的上面坐下去,很有弹性。女人起来,也过来,同样方式打了个结,坐在我边上。男人闭着眼睛,双腿敞开,手很自然放在上面。女人这个时候开始又凑过来跟我说话。
你看,我的手,就是他砍掉的。他等下,就要把你杀了。
女人说完,警惕地看了下男人。嘴角一丝邪笑。
动手吧。女人像命令一样跟我说。
我一点没有准备,只能跳起来,拔出小刀,戳过去。可是男人马上向后滚了几步。一个箭步又上来,把我的刀夺了过去。我因为用力过猛,戳了空,向前跌去。男人骑到我背上。我的头帖着地。我看到女人白色的皮鞋。还有鲜艳的红色绸带。丝袜很白,虽然有破洞。女人尖叫起来。继而就开心地笑起来。这个小子要杀你,真够自不量力的。
男人先把我扭起来,然后抽出皮带把我的手反绑起来。扔在一边。把地上的死木头竖起来,两人多高。他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木头嵌进去。女人把自己裙子上的皮带也解下来。男人用它把我的脖子和木头绑到一起,很紧很紧。快要窒息的程度。然后男人要那个女人向我的脖子撒一泡尿。女人很兴奋。解下裙子,凑到我脸前,撒了一泡尿。热辣辣的。男人说明天的时候,太阳出来,牛皮带一干,就会把他勒死了。我坐在地上,闻着尿骚味。再也想不起卅魂落魄的声音。

2007年4月23日星期一

文字

1,关于语言,句子,堆砌在一起,一定是为了表达什么吗,语言能自己解放自己吗,他们纷涌而至,为了传达的意义吗,除了作者的意义,它们还带来了什么。
2,关于接受,不是文化结构的问题,是每个人脑子的审美结构,它就像一个精美的仪器,上面有很多凹凸不平的东西,对于一个小说的整体接收,不是靠思维,而是整个小说以整体的形式,一个面饼一样的东西,抛过来,这个时候,和那些凹的地方,接触最多的时候,产生美的接受。显然这个仪器是可以改装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具体每个零件的确切位置,所以这就成了美。
3,你要求达利,或者梵高去画素描吗,小说呢,一定要讲一个故事,还要有头有尾,情节要点荡起伏?

2007年4月20日星期五

卅魂落魄

从那个废弃的教堂跑出来后,我一直很想吐,好像我的魂被什么抓走了,那个抓的手,在那一个劲揉我的心,我的心如贝壳的肉,夹在里面,粘那么紧,要被锋利的刀尖给起出来。现在,天气暴热。公路上,我可以看到尽头那边升腾的热气。袅袅的,不显形的火的姿势。我走在那上面,扬起干燥的灰。我这里看过去,远处的黑色的山里,可以看见一个塔。它这样戳出来,从绿得发黑的林子里。这样的下午,公路不大会有什么活物。只有偶尔过来的货车。在一阵灰尘里过去。我不能肯定在这样的燥热的空气覆盖的公路上,透过那些飘扬的灰尘能看到什么。除了远处的塔。它也仅仅是一根塔。像不能达到的那种标志建筑物一样清晰而遥远。我沿着公路的灌木走。灌木刮着我的裤管。车过去一辆。满面的粉尘。我憋着气。心里堵得慌。我试图躲避。包括听觉。双耳充斥一种“卅魂落魄”的幻觉。这个发音一遍一遍重复。这样走在路上,让我有一点失魂落魄,头重脚轻。没有人路上。包括和人有关的搭建的篷子。那些货车,很高,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太阳那么刺眼。我不能观察那些疾驰而过的司机面貌。他们在车上,昏睡或者汗流浃背。车上没有空调。只有很小的风扇,挂在驾驶室,里面是汗臭和汽油加热散发的混合气体。在我的印象中就是那样。卡车司机。我心里用卡车司机的发音抵触者卅魂落魄的声音。他们不只是货车那么简单。卡的发音很好的阻断了一些有害的联想。我停下来,在灌木里拔了一根一年生植物的根茎。拿在手上,抽起来很带劲。那些灰尘因为枝条的细小,扬起来很低。迅速升腾到空中很小的一段距离。马上回到地面。就像公路的呼吸。公路此刻急促呼吸。那些热气从内脏吐出来。我做了几次努力,试图迎着公路和太阳的方向,去凝视卡车的车头和司机的正面。这一次,过来的卡车高度和角度,刚好让我可以用远处山上的塔来遮挡日光的直接照耀。在塔瞬间的阴影里,我可以清晰看到影子下的一切。年检的纸,一路顺风的牌子,安置在驾驶室上的小风扇。淡蓝色的扇叶。司机脖子上围着毛巾。上面黑黑的汗渍。那个黑的长着毛的手,在大的方向轮上。应该是一只手。另一只手搭在副驾驶座上。副驾驶室上有一个女人。很年轻。在匆忙的一撇里,我很难看清她的表情。这次卅魂落魄的声音里,还有一丝尖锐的尖叫。尖锐的后半部分,有一丝沙哑。仿佛一把尖刀,刺到了高速旋转的石英磨铁盘上,在兹的一声后,马上磨平了尖叫,变成了火星和一个钝的平面。平面后面摩擦的声音就是这样。当然卅魂落魄并没有降低其扰乱人心的程度。反而更加深入内心。我的心脏仆仆跳。我都讨厌看到公路呼吸吐出的灰尘和热气,那让我想吐。也许就是这些让我心烦意乱。我没有很快处理我的视觉图像。比如那个女人嘴里的另一块白色的布。那块布有着太多皱褶,显然不是一块毛巾之类的。它有很多边角,或者说花边。有多于两条的镶边,蜿蜒起伏。并且因为塞在嘴里,而呈现一个爆炸射线的趋势。像花的绽放,螺旋中,向外的一种张力。更确切说,就像我的胸腔里面发出的卅魂落魄,它想穿透我的身体,爆发出来。因为那么无名的声音,会感到闷。所以我延迟一切处理身体的反应,包括听觉。我能分辨出来。在车过去后的七到九秒之间。那个尖锐的声音就是那个女人喊的。而刚才延缓的视觉,还包括了那个卡车司机的另一只手。它放在女人身上。它在动。我看不到具体的位置。不是因为我真的延缓的原因。还包括判断和推理。比如我能看到他的右手的手腕,但是手掌我无法把握。他的臂上有一个水手常用的纹身。一个锚,深蓝色的锚。比风扇的蓝叶要深。纹得有点粗陋。并不是卡车在颤抖。公路很平整。随着它自身起伏和呼吸。女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摆动。她的声音慢了好几拍,导致我像无声电影一样,需要等待字幕的出现。现在我能明白是那个女人在用身子表达什么。竭力扭动。不是摆动。她没有手。在卡车的车头玻璃范围内,我无法搜索她的双手,包括她的脚。她的腿我能看见,白色的膝盖,抵在车的前部。现在整个车都过去了。它留下来那么多灰尘。我又一次感到憋气。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屏住呼吸,等待灰尘的下一次落地,然后吸一大口气。深深的。感觉能把远处在公路打转的塑料袋都吸过来。我能肯定那个卡车司机并没有看公路或者说看我。卡车太高了。我全身灰尘,和公路边的灌木在一起,并不显眼。那个女人的红色上衣就比较鲜艳,在下午的白灰色世界里。车子没开出多少米。就停下来了,它转了一个弯。它庞大的身躯,像一头大象,在转弯中,行动缓慢,但不失准确。很好地进入了灌木后面的一个小土坡。灌木的高度,达到了轮胎以上。车子显然在冲上坡之前,就不踩油门,按照惯性车子上了小坡后,在走下坡的地方,停住了。我想不出车子去那干吗。下午那么热。谁都不愿意停在太阳底下。驾驶门开起来。卡车司机把女人拖出来。女人已经没有尖叫了。因为车的高度,女人下车的时候,摔倒了。倒在草丛里。我想是的。在草丛的间隙里,可以看见女人的红色。我走过去想看个究竟。我想一个男人绑架了一个女人。这个男人而且是个卡车司机,他应该在路上的碰到这个女孩的。她向他招手了吗,她是要搭车吧。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下午在公路干吗呢。车子停的位置,和司机,和那个女人现在的位置很近。我放慢了脚步,并且猫了腰。因为这样,我感觉耳朵里卅魂落魄的声音好了很多。灌木下的土地有一丝凉气。而我的上半身还是沉浸在夏日的燥气里。上下半身的反差也让自己有了一点兴奋点。我这样想着,很快就接近了卡车。女人在草丛里发出乌阿乌阿的声音。司机没有声音。只是鼻子里哼哼。我爬上了驾驶座。门敞开。风扇还在吹。这次里面没有那种汗渍或者热汽油的味道,是一种草莓味,比较清新。我想应该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发出的。我嗅了几口。感觉舒服了很多,不是很想呕吐。卡车男人就在正前方的小坡下。女人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弓着身子,两只手反着绑着,男人一只手抓着绑着的绳子。用力地前后摆动。那个男人有一个恶心的白色屁股,那上面有疹子一样的红色块。我刚刚降下去的恶心感一下子又上来。女人的腿在那抖,很痛苦的样子。很细。男人的手臂都比她的腿粗。我花了很大精力才不去看男人的屁股,重新闭目嗅了下驾驶座里留下的草莓味。睁开眼的时候,男人还在那摆屁股。女人的脑袋都在摇晃了,时而下垂,时而后摆,在不经意的时候,她回头看到了我。她试图把眼睛瞪出来。可是男人很快抓住了她的脖子。扭了过去。这样我就只看见那个男人的白色屁股和上面的红斑点。它们在太阳下那么恶心。我扭头不看。但是他的白屁股印在了天上。那些云,就像一个个的屁股,堆砌。我眼睛里冒出的一点点红斑的幻觉。有点让我晕眩。它们变成一个万花筒一样的形状,散开,串起来,小的斑点在前面,大的在后面。一串串。然后又迅速旋转。散开。变成无数的菱形,圆形,方形的红色圈圈。它们跳跃。我的耳朵里又出现了卅魂落魄的声音。它们开始有节奏起来。随着屁股的摆动。声音,图像步调一致。屁股,云朵,红圈。我胃里一阵反涌。把手刹启开。卡车动了起来。开始有点慢。我踩了一脚。这样它就抖了一下。有点激动的样子。就冲过去。女人已经像一只死猫那样。在男人的手里,提着。男人似乎没有听到卡车的声音。就这样。车子轧了过去,从那个白色的屁股上。我没有听到特别的声音。只是车子抖了几下。像碾了什么树枝。树枝好像要抵抗的姿势,那样的硬度非常清脆在卡车面前。前轮过去以后。后轮似乎也要来那么一下,但是停住了。我下车,看也没看他们。我想这个卡车男人以后停车应该小心点。而且他这样绑架一个公路上的漂亮女孩,还带到草丛里强奸很不好。警察要好几天才会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办。车子很自然地冲下了土坡。我没有花很多思考在这上面。前面的那个山上的塔还在那里。只有这点让我舒服了点。卅魂落魄,伴随着刚才的卡车一起停住了。我想换一个方向走走。我没有再回到公路,而是拐了一个漂亮的弯进入了灌木,向着那个塔的方向。当然没忘带上刚才的树枝。总觉得手里应该拽着点什么。一边走一边抽。

2007年4月18日星期三

笔记(12)

经历了那么多轻逸的小说之后,我突然遭遇了奥康纳,胸口猛地堵住了。我发誓如果提前知道,我会扔掉这个女人的书。并且永远不看这样的小说。可是,我已经被这个死去的女人诅咒了。我相信世界没有哪个女人还能写出那么邪恶的小说来。我承认她是一个天才,她过早的死,的确是一个损失。因为奥康纳的介入,我的小说一下子停止了进展。我熟悉的语言无法运用。我喜爱的调调,躲藏起来,我的音乐已经不起作用。人是不是应该那么邪恶的,或者要不要写那么邪恶的东西。从王小波那里我继承来的是,小说应该写得开心,不要写让人烦恼的事情,像张爱玲那样写一些让人郁闷繁琐的事情是不对的。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什么书都不碰。或者除了小说之外,偶尔碰一些人文社科类。现在终于迎来了一个新的阅读期。也预示了新的苦闷期到来。新的变化会到来。蝶变之前的结茧是必要的。还有电影,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了。以后每周尽量争取看一个片子,写一个影评,两周看一本电影理论书,每周看一本小说,一本非小说读物,写一个书评。但是要克制自己写小说。尽量少。宁可写散文,评论。写一个物品,一个人,一段音乐,保持语言的感觉。现在写小说的话,又会走火入魔。学会看大部头的长篇小说。每天保持节奏和速度。还要听音乐。我现在对音乐的感觉开始钝化了。然后就是发呆时间了。发呆要多发呆下。这个冥想还是要的。邪恶的人总能独自冥想的,哪怕盯着一个地方看一会儿也好。

2007年4月17日星期二

乌兰巴托的夜(3)

晚上能等我吗?
等你。
我是说等我从野台开唱回来。
没问题。我睡得很晚。但又是为什么呢。
有一点怕。虽然我知道她只是个自杀的女人。我意思最好,回到房间的时候,能有一个是醒着的。我这样心里安全一点。
Amay走后。我一个人去了一个叫6号出口的牒片店。有很多盗版片。不是那种畅销的片。一些文艺片。店主说,附近有一个艺术类学校。很多学生喜欢这样的禁片和艺术片。我翻了一下。不过不是很想看。就拿了一张店主刚进的。叫《绿光》。在拐角的小店,买了一包骆驼,两瓶红牛,一些牛肉干。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空黑得发闷。没一会就下雨。
我把蔡小棋从院子口的门那里,拖了回来。雨水已经有些溅进房间了,粘着一些小的细沙子。我用餐巾纸抹去装尸袋黑色表皮上的水。从厨房打了一盆热水。先前amay给我洗头的时候,烧了很多热水。就用amay刚才给我洗头的毛巾,从晾着的架子上拿下来。给蔡小棋擦了下脸。她的口红被我用毛巾一擦,浸染了开来。脸上微红。散发着香。还有一星星晶莹的亮色。在被我擦拭过的脸上铺着。很小,很细,而且几乎粘到皮肤里一样。毛巾很难擦干净。它们像金属屑。有硬度,很亮,而且冰凉。这样擦拭了好几遍,终于脸上弄干净了。皮肤很白很白。我怀疑被我擦拭得太用力了,几乎被我拭掉一层薄薄的皮。枕在蔡小棋脖子下的我的手,都酸溜溜的。看着她的脸,让我不经意想到很早的时候,小曼在草丛里吸血的那个女孩。也是这样,安安静静。躺着我的膝盖上,双手往下柔软地垂在地上,手指微张,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碰在一起,摘花的姿势。修长。指尖和指甲,那么细致。薄薄的一片透明体粘在细腻的手指上。一点点的弯曲。我从头到脚给蔡小棋擦干净。衣服整理好。然后把她扶起来,靠着椅子,坐在地上。我也坐在边上,打开dvd看片子。
《绿光》没有中文字幕,西班牙语,我就这样看,反正没有什么事可做。 片子里那个女人,和一个不知道的男人分手了,然后去度假。一个海滩边。海水,女人,乳房,画面很安详,像午后那种晒太阳的狗,宠辱不惊的样子。最后那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坐在海滩边,看落日。海水深蓝深蓝,天空刚开始有一丝丝红,上半部分黑,靠近海水的地方有一点亮红。慢慢,慢慢。太阳沉到海里。在最后一个小角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瞬间的绿光。接着,又微微泛红,就黑下去了,一切。出现绿光的时候女人惊叫起来。片子就没了。看得我很郁闷。不知所云。搞了那么久,缓慢的镜头,就是最后一瞬高潮。我这样自言自语和蔡小棋说。抓着她美丽的手,往我的手上拍。啪啪的。她的手掌打着我的手掌。温暖与冰凉。碰撞。心里一阵阵惬意。我惊讶于这样的感觉。
我又把片子重头看了一遍。因为要等amay回来。现在才11点。Amay她们应该至少到12点以后。西班牙语听不懂,所以就重复看,揣测画面的意思。有时故意把声音关掉,看无声电影一样。
那天晚上我看了不下3遍,将近2点多的时候。Amay还不见回来。而我也没有一丝困意。片子里那个外国女人越看越好看。剧情就像自己现在的节奏。缓慢,不急不躁。慢慢,慢慢,就到了最后的高潮。一下子就又结了尾。我揉揉自己有点麻木的腿。站起来。走出去。到野台开唱问了说amay晚上和一个男的出去,就没回来过。我说是吗。没等回答。就自己出了门。回到家,已经3点。我把蔡小棋放进装尸袋。然后就去睡觉了。

2007年4月16日星期一

乌兰巴托的夜(2)

她逛了一下房子。
这么大阿。怎么不养动物。院子那么大,铺着沙子,那么好。
我自己都懒得打理,还养动物。
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洗手间在那边。
我找厨房。有喝的吗。
不好意思,家里什么都没有。饮料,啤酒,都没有。
要不我去买一点。刚才的烤串吃了好渴。
太麻烦了吧。我找找,应该还有半瓶芝华士。
也行,兑点水就可以。
她拿了一个毯子过来,铺在地上。我就睡这吧晚上。她又找了一床出来。铺好。你睡这。中间隔着一个小桌子。然后双手托着下巴,问我聊什么。
我把酒递给他。没有高脚杯及其他看来像酒杯的东西。只是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
这样可以吗?
可以。用什么喝不是喝。说完,就先喝了一小口。把小包扔到一边。好像拉链没有弄好。里头的小东西散落出来。口红,小镜子,纸巾,书,555烟,打火机。
你随身都带着书。
小说而已。你也喜欢看书?
喜欢。比如卡尔维诺,还有博尔赫斯。
是吗。博尔赫斯,我只喜欢一点点。
没有喜欢卡尔维诺的严重?
是啊。博尔赫斯的太欧几里德了。
欧几里德?
就是太几何的那种。菱形,八边形。
卡尔维诺呢?
卡尔维诺就比较。她抽了一根555,递给我,像螺旋形。你知道这个结构吗,有点,眼花缭乱。
Amay吐着漂亮的烟圈。然后又说,还有点像这个烟的形状。缥缈。缠绕。决不规矩。
我没有想到一个洗头店的女人说出这么一些话来。
Amay似乎明白我的想法一样。说,不要问我为什么做这行阿。
为什么阿。
你看,还问。
秘密?
不是。只是不想让人问起。
哦。明白。
不过,你真要知道,等下也可以告诉你。
那不要了。我不喜欢勉强人。
那就好。她给我点上火。
你住在哪里?
在鹅变鼻那边。
鹅变鼻?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远。
我能搬过来吗?
怎么提这样的问题。
我看你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房子。当然我交房租的。
可以给我洗头吗?
当然。除了洗头,其他也可以。
收钱?
看心情吧。你这还有这么古老的半导体阿。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一个。
那你搬过来吧。给我每天洗头就好。不用房租了。
好啊。
Amay把半导体拿下来。
可以用吗。
有时候好,有时候坏。叫人修了也修不好。
这个我也能修呢。明天我就搬过来怎么样。能不能来帮忙下。还有很多东西。
这么急啊。
这边洗头店开业了。每天来回跑很累。搬的主要是些书。都舍不得丢掉。越搬越多。
也是。书就放到那边的柜子上。
这个不错,躺着也可以拿到。我怕放不下那么多。还有其它地方吗。
储物柜还有一个破冰箱,可以吗。
那个也可以。把门歇下来就好。
Amay站起来,开始审视这个房间。好像已经东西搬过来,准备怎么安置了。
我说今晚不用那么急吧。说好了,给我服务来的啊。
呵呵,忘记了呢。对不起,对不起。陪酒一杯。
就这样聊了很久。喝了半瓶芝华士。两个人都醉醺醺。不胜酒力。
Amay说要给我朗诵一组她自己写的诗。
让我给诗一个名字。
她把杯子举起来。念了一组短诗。
1
她站在那里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
两个人越看越喜欢
2
她说喜欢碰
这样
你看
快点
速度
我一憋劲
猛地过去
两个人碰碰车开得很开心
3
她说我用力太重了
你看
我那么纤细
怎么受得了阿
我说是吗
她轻轻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们在干嘛吗

我说真有意思,你写的。
是啊。有感而发。
叫意淫。
意淫。有那么点意思。就叫这个吧。对了,我能在院子里养乌龟吗。
你喜欢就可以。乌龟很慢的。
我喜欢。这些慢的动物。比如乌龟,大象。当然大象没机会养的。
好像都比较慢性子的。
这样比较好养。不会到处乱跑。
我不是很喜欢。它们不知道是对这个世界有极大耐心还是对这个世界极大绝望。总之,让人看了有点郁闷的。
怎么会呢。它们过着很耐心,很休闲。就像我自己。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也养过一只乌龟。可是后来到了冬天,我以为它死了,整天不动。我把它晒到阳光下。也只是懒懒的。身上还有臭味。就把它埋掉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冬眠。这种小动物,会憋了气,不动,过我们不一样的生活。
还有这样的事,真是笑死我了。
所以从那后,不是很喜欢这种慢慢的动物,好像被欺骗了一次一样。我会比较喜欢猫一些。
猫。像妖怪。眼睛里那么诡异。
那是灵气。
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不养猫吗。
养过的啊。养了总跑掉。也许不喜欢和我这样的人过。或者怕。每次买的猫回来。它总害怕我一样。缩在一角。不吃不喝。我一走开。它就跑掉了。跑了几回。就不养了。有时候在路上,我能碰到它们。我认识那个样子。见了我,就躲远去了。好像我要吃它们。
那就是你这个人有问题。带着一些邪恶的东西吧。
或许吧。但是还是喜欢猫。喜欢它叫起来那么柔弱,姿势那么轻巧。包括像猫的女人。
我说这个的时候,因为看到amay侧依在矮桌子的姿势,很像一只猫。喝了酒的。
我说amay。
她恩。
过来。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又钻进我的被窝。不过转过去了脸。头发都甩到我的鼻子下。我们就这样在互相的体温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我没有急着起来,昨天的酒还有点在血液里。脑子很重。耳边听到那个半导体在唱歌。外面晴空万里。院子里干净地像冲过水的镜面。沙子,细沙。一圈圈,像波浪一样。聚集。在苍老的柏树底下。形成一个漩涡。
Amay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我看到amay的裙子,衣服,胸罩都仍在地上。浴室里也没有声响。
我用手把身体支撑起来。吸了两口空气。有点冷。房间通往院子的门打开着。我走进厨房。
看见amay穿着昨天我的白衬衫,坐在厨房的餐桌上。露着一块大而白的屁股。手里拿着卡尔维诺的书。另一只手拿着一杯咖啡。煮咖啡的机器就放在她屁股后面。两条腿翘着,放在煤气灶的边沿。脚指头一动一动,调皮而悠闲自得。时不时啜一口咖啡。
我没有走过去。
挨着厨房的门。轻轻敲了下门。
你醒了?她头也没转,翻了一页过去。
Amay,你现在就像厨房的一部分。煤气灶,餐桌,咖啡机,杯子,你。应该拍一张照片下来。
谢谢。
不客气。能给我一杯咖啡吗?
当然了。这是你家。早上我修好了咖啡机和半导体。把厨房收拾了一遍。那些咖啡豆,很不错哦。
门也是你打开的。不怕把我冻凉啊。
我只是觉得外面空气好,而且也不冷啊。你看我都只穿一件。说着,转过来给我看。
我的宽大的衬衫。她里面什么也没穿,隐约看着小小的乳房。她也注意我的视线。
很小是不是。Amay直接问我。
恩,有一点小。
没办法。天生的。不过我自己喜欢。
不过可爱。我接下去。没有奉承。
也没必要。我只是一个妓女。她说着又笑起来。
我说你不一样,和别的妓女。不止是在乳房上。还有卡尔维诺。还有半导体和咖啡机。你明白我意思吗?
不明白。做什么不是做。她弄好了一杯咖啡。递给我。
也是,做什么不是做。我重复她的话,喝了一口。
卡尔维诺写男人看女人乳房,真有意思。你怎么看的呢。比如我的乳房。
你先说说卡尔维诺怎么看的。
他写帕洛马尔先是不小心看到了一个裸胸的女人躺在沙滩上。然后谨慎地把目光移到海边。他觉得让女人感觉在看她的乳房不好。但是他觉得这样又不对,明明自己看见了,又当作没看见,我越把头扭得偏,越说明我已经看过了乳房。这次他索性光明正大地看,他觉得只要把乳房把周围的景色,海滩,海浪,海天融合到一起。他这样看就不带任何邪念了。他觉得一切都那么协调了。
挺搞笑的。后来呢。
后来帕洛马尔一想又不对。他把那高耸的乳房和粉红的乳头当作物来看,不是贬低了女人。把女人看成物了。这不是大男子主义了。
好玩,接着说。我有点兴趣起来。
这次他又返回去,迎着女人的乳房,还有海滩,阳光走过去。他因为觉得女性的乳房,还是美的,让他感到愉悦。他极其崇敬地看着女人的裸胸,一起感激着周围的景色。并且也感激周围的景色那么围绕着这个光芒四射的乳房。你猜最后怎么样?
那个女人喜欢上他了?
没有。那个女人看他一步步走近,赶紧起来,批上衣服,跑走了。好了,轮到你说了。Amay说完,把衬衫解开。露出憋小的乳房。乳头不是粉红,也不是玫瑰红。有点白。很嫩。
让我说什么阿。
说你看的时候想法。
我说能不能先摸一下。
可以。
我把手摸上去。比我想象的还要小。没法让我的手掌填满。不过有点温暖。还有点跳跃。左右闪避。虽然不实在,但是有点空灵。像手掌中抓着一只小鸟。时而掌心温暖,时而左右温暖。还有一点点痒痒。乳头有一丝的硬度。
可以说你的想法了吗?
恩,我是这样想的,就像爬山。人为什么去爬山。有很多理由。马诺里说得很好。因为山就在那里。所以去爬。你明白了吗。
诡辩。
怎么会是诡辩呢。你的乳房就在那里。所以我看,我摸。
就这样。
就这样!
Amay哭笑不得。然后把衣服扣上。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Amay要去接。
我阻止了。
电话那边一个男人。
这边是蔡小琪的家吗?
蔡小琪?
是啊。
不认识。你打错了吧。
81212633?
是啊。
那就是这个电话了。她身上的一个纸条上就写着那么一个号码,还有一个地址。西门汀17号。
这里是西门汀17号,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早上的时候,这个女孩过马路,被一辆工程车轧死了。但是没有人认领。只是在口袋有这么一张纸片和身份证。就打过来问一下。是不是她的家属。
不好意思,你等一下。你是说这个叫蔡小琪的女人死了。然后她身上有我家的地址和电话。
对阿。要不你过来看一下。你认识也说不定。我们好决定怎么处理这个尸体。
这个。你们不能登广告找一下吗?
登了,到现在还没有人来认领。既然她有你家地址和号码,我想你们总有什么关系的吧。
对不起。我也是租这里的房客。房东是个日本人。回日本了。
这样的阿。
对不起阿。我帮不上你。
你要不过来看一下。
不了。
或许认识呢。
对不起。
我就把电话挂掉了。
真无聊。我对amay说。
Amay说怎么了。
我说出了个车祸,一个女人死了。
那怎么打到这里来。
说是那个女人身上有我这里的电话和地址。神经病。
说不定你也认识呢。只是名字变了。
怎么会。应该是以前的房客的朋友吧。
我把咖啡喝光。想想也有问题。我这边的电话是刚装的啊。要是以前房客的朋友也不会有我现在的电话。
你还是去看看吧。
我脑子里闪光两个人。一个小于,一个小曼。她们谈出我的生活那么久。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出现吧。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给自己说不会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小曼说的,要是漂亮女人意外死了,最好送送,哪怕不认识呢。再说现在听那边警察说,好像还没有人认领。
那么好天气的一个周末,晴空万里的,说一大早接到一个认死人的电话,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而我好像一下子和amay之间变得很熟悉。仅仅因为晚上聊了一宿,睡在一起,早上喝了一杯咖啡。我让amay自己回去整理东西。我警察局回来后,再帮她一起把东西搬过来。
你把手机号码给我。
Amay用口红在餐巾纸上写了一个给我。
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中午时分。
我被一个警察领导停尸间。
警察说轧得有点厉害。
我说有准备。
掀开白布。
我最先看到的是红色的毛衣,脸被头发盖着。身子模糊一片。粘着血块的黑色丝袜。腿部和小腹处快要分离的样子。仿佛一个轮胎就嵌在那里。这样,一整条的腿,就像单独的被黑丝袜包裹的艺术品。而上半身,如一个被孩子涂上红颜料的芭比娃娃。如果不是那血腥味,我将怀疑看到的是不是一个皮肤细白的玩具娃娃。每一处没有血迹的地方,都那么白。仅仅小腹上一个凹下去的黑色轮胎印。显然这个是后轮的痕迹。前轮把腿给轧下来了。
她死得好美。好性感。
你说什么。警察很是怀疑。
我说死得很可怜。
哦,认识不?
我用手轻轻捋开头发,她的嘴比较宽,唇厚,因为口红的原因,散发着光泽。不过我能分辨出,她肯定不是小曼,或小于。或我认识的什么人。她们里头没有这么野性的唇,或者说放荡。因为,她死的时候,嘴角还是那么迷人地笑。唇似张非张,犹如情人之间快要接吻的瞬间,然后定型。鼻子晶莹。柔柔的。我托着头发的手,轻轻碰了下鼻尖。头发再往上撩起来。才是眼睛。大大的。她那样看着我。就很小的一瞬时间,瞳孔就扩散了。仿佛刚刚死去。头发撩开之前,瞳孔是正常的。看了我一眼,才彻底死去。她显然抹了眼妆,淡蓝色,很淡。有一丝冷。真的,仅仅这么撩开的一点点时间,我怦然心动了几回。
小伙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伤心。
这么说你认识了。
恩,蔡小棋。我女朋友。
怎么昨天通知的时候,怎么说不认识。
搞错了。昨天接电话的是我朋友,和我住一起的。你可以看看,我就住西门汀17号,我家电话……
那就好。别难过了。技术鉴定过了,今天的报告。她是自杀。不是意外。你过来签下字,留下联系方式,然后把尸体领走吧。有事,警察会联系你,最近不要离开这个城市。
好的。
手续很简单。
并且付了点钱,把装尸体的那个袋子一起买了。
然后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她搬走。
这个时候我给amay打电话,问她弄好了没。
她说好了,你过来吧。
我说就来。
我打了个家政搬家电话。然后又去警察局门口的报刊亭,买了一叠报纸。在边上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空气清新剂。
我把报纸铺开,把尸体放在上面,然后往报纸上喷了很多空气清醒剂。最后报纸裹起来。这样就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了。扔掉多余的报纸和清新剂。我横着抱着这具让自己惊艳的尸体。我不知道刚才怎么会说认识她,是她男朋友。接下来,我要把她送哪去。这些都来不及想。搬家的车就到了。
下来两个汉子,要伸手。
我说不用了。里面是文物。我自己来。
文物?好香啊。
是啊,前些时候被偷的,今天警察抓到了偷的人,要我来领的。
我把她抱上去。我让另外一个搬家的人坐到车后面车斗里。我和她坐在汽车的驾驶座后排。
路上用了二十几分钟。
Amay在门口张望。
东西不多。除了女人必要的衣服和化妆品外,没有其他家具,只是多了三大箱书。每箱大概有电脑显示器的箱子那么大。搬家工人,费了不少劲,搬上去,又搬下来。直到下午2点半,才全部弄好。
我已经把蔡小棋的身体抱进了客厅。Amay很快发现了。我没有阻止。
我把她带回来了。
她?你说那个撞死的女人。
恩。
Amay去解开袋子的手停住了。然后坐下来。好像一下子泄气的那种。刚才还生龙活虎折腾东西,挪位置。
真晦气。你认识她?
不认识。不过我喜欢她。至少现在死的她。我不能肯定她活着的时候,我会不会喜欢。
早知道我就不搬来了。恋尸癖啊你。
不是啊。只是觉得可怜,没人领。就领了回来。我说得很简单,我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语气竟能那么从容。我用了“领了回来”。好像一个玩具那样。因为没人要。或者好心人,收留一条流浪的猫那样。我把蔡小棋的身体领了回来。只是后者不会像小猫那样自由行动,可以跟随主人走动。她现在不会动。以后也不会。蔡小棋的名字开始叫得那么顺口。好像我真的认识那么一个人。而现在我说她的名字的时候,她还在场。虽然不能回答。但是总感觉她是在的。死人也是存在的。这种感觉很强烈。本来这样的感觉只有死者跟你是亲属关系的时候,才能稍微感觉出一点。而这个蔡小棋,我完全陌生。身前没有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我抱了一下午。也有点累,而且身上全是清洗剂的味道,闻得我直恶心。我把报纸解下来,揉成一团团,扔掉。把蔡小棋拉到客厅靠后院的地方,把门打开。院子里空气很清爽。这样,清洗剂的味道会很快散掉。我觉得她也需要透透气,哪怕死了的人。
那接下来怎么处理?amay有气无力。边拾掇书,边瞅着我。
你指什么。
你总不能把尸体放在家里吧。
放几天应该不是问题。
你还真要放几天?赶紧找到她家人,送过去。或者找个地方埋掉。
警察不是找了吗。有的话,我也不用领回来了。你怕吗?
你不怕?
不怕。又不是我害死。再说我是在帮她。
晚上怎么睡觉啊,你让我。
就几天吧。
那放你房间去。
也可以。
Amay把书收拾好。
洗个头吧。给我,amay。
昨天看你没那么怪的。
你自己说要搬过来的。
果然你很邪。难怪猫都不敢靠近你。
洗了头,我们出去吃。
你舍得?
什么舍得?
她啊。
你说蔡小棋。
看你叫得亲密样。
她是叫蔡小棋阿。
出去吃也好。在家没胃口。本来给你做我拿手的口乐鸡翅和番茄炒蛋的。
改天。我喜欢吃鸡。喔喔喔的。
男人都喜欢,鸡。
Amay拿过来一盆水。让我躺下。我就躺在矮的小桌子上,她温柔地给我洗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点莫名地好。我倒垂的头,望着院子门口她。安安静静躺着。我可以想象她在袋子里的姿势。那条快要掉落的腿,还有上面的丝袜,丝袜上的血。在移位置的时候,我故意把袋子拉链拉开了一点,这样可以透气。我的头发浸没在水里。温水。很舒服。更让我想起蔡小棋的嘴唇。现在应该是仰卧的姿势。嘴唇向上。和我一样。
我对沉浸在洗头过程中的amay说,你想看看她吗。
你还提,我毛都竖起来了。
蛮好看的。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世。
你别说你相见恨晚啊,把头转一下。今天不给你按摩了。我饿得不行了。
Amay草草结束了洗头。用毛巾胡乱帮我擦干了。
晚饭就在西门汀的门口的小店吃了。
炒米线。加一个荷包蛋。

2007年4月6日星期五

乌兰巴托的夜(1)




















我和于小曼在森林里见过一次后。我就喜欢上了她。和她住在西山后面的那些大灌木里。白天去看的时候。那个地方就像圆鼓鼓的土坡。夜晚来临之前我们在土坡下面休息,乘凉。白色的月亮上来的时候,我们就出去散步。帮助小曼抓几个人。小曼胃口很小,但是人心很好。她只是吃一些柔弱的女孩。轻轻咬她们的喉管。边咬边让我温柔地抚摸她们的脸。那些在夜色里的闲荡的女人啊。她们的皮肤也如水洗的夜一样。提前约会的女人,常常被我勾引过来,让小曼吃掉。而迟到的男人,都留给土坡那边的几个孩子。他们会先猫玩老鼠那样慢慢玩一阵。吃掉几个部位,再养着。吃个一两天。最后吃器官。小曼不喜欢。她只是吸她们的血。吸完了,送给隔壁的几个小孩。那几个小孩都很喜欢小曼。叫小曼阿姨。因为只吸血,小曼所以很瘦。那么单薄。我每每看见都很心疼。有时候她的样子那么像她的姐姐。我会去抱抱。怀里的很小的一团。簌簌发抖的。
我在仙匣镇消失以后。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我在哪里。但是小曼说,这个事情,她的姐姐知道的。
我说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别忘了。我姐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难道连你想的,她都知道。
是啊。
那她现在想什么呢。
她有一点伤心。她坐在草地上。一个人。不是仙匣镇的草地。很辽阔的草原。满天的星辰。她哭了。
不是这里吗。
不是,是乌兰巴托。
乌拉巴托,她去那干吗。
去找一种人。
我们能看见乌拉巴托的夜空吗。
能阿。这个时候,她也坐着看星星。她也知道我在这边和你一起坐着。
小曼靠近了我一点。
你现在想念我姐姐吗。
有一点。你呢。
不想。
她不是对你和很好吗。
现在不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吧。
我还是坐在土坡上。想从那个星星里看到一点关于小于的影子。还有乌拉巴托那个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的草原有多辽阔。会不会有一点一马平川的冲动。现在乌拉巴托的夜里。小于为什么哭呢。这里那么静,那么静,夜风都不知道发出一点声音。在一个地方的夜晚,想另一个地方的月夜,是很神秘的。如果仔细盯着看那上面的星星和月亮,还有周边的云。那些云不动。但是在你眨眼的时候,它们就换了位置。而你想同一个夜空下的另一个人,看着的时候,看到的一样吗。比如这刻的云,能遮住这个月吗。风呢。还有空气里的湿气。也是那么清新吗。
我没有同小曼讲这些。她正在吸今晚那个女孩的血。这个女孩皮肤很白。也许血被吸光的原因。在月光里,显得那么苍白。也同小曼一样瘦弱。眉间透着翳郁。小曼给她梳理头发。穿整齐衣服。这个女孩是我在公路边看见的。那条新修的公路按照奇怪的路线前进,在这边转了个弯。有一点点打扰这片灌木的意味。也因为这样,路上多了些行人和来这边偷情的男女。也有不少穷的妓女。今天这个女人,和她们不是很一样。她静静地沿着公路西边走,也不是等人。这样来回走。看见车过来很兴奋。有点想迎面上去的样子。但是又止住了。这样琢磨了很久,天就黑下来。路上很少有车了。小曼就说差不多了。我过去把女孩叫到草丛里。女孩很听话。还没等小曼动手,她就撕开了自己的衣服,把脖子和小的一个前胸挺出来。她说你们来吧。小曼就上去,咬开了喉管。女孩这个时候才有点惊讶。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喉管都咬开了,只有忽噜噜的气,在喉管里,发不出声音,像一根吸管在冷饮里吹气泡。她的眼睛看着小曼很奇怪。我还是抚摸她的脸。减少她因为血吸出时候的抽搐。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说她的手真漂亮。我想她能听见。说一点轻松的话题,让她舒服点。她的唇慢慢闭上。微微翘起。性感。口红很红。小前胸还在那抖动。像小时候被我剥了皮的青蛙。虽然钉在土里,但是会突然抖一下。我给她披上自己的白衬衫。她自己的衣服已经撕破了,也沾了不少的血。刚才喉管咬开的时候,溅的四处都是。很快,她就安静了。小曼一个人在那整理。给她擦伤口,洗干净。衣服弄好。小曼调皮地说,我喜欢她的鞋子,可以吗。小曼天真地看我。
我说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
小曼很高兴地从那个女人脚上退下鞋子。穿在自己脚上。这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样式有点旧。不过很古典的美。一切妥当,小曼和我把她抬到防空洞里。那里温度比较低。容易保存。
这样日复一日。和小曼一起的日子里,她很少提及她姐姐的事情。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也就是从西山的后山到那边大森林的一个矩形区域。灌木横生的地方,加上一个大土坡和一个防空洞。小曼说它们离不开这个区域。四周都有东西守住。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小曼只是告诉我,以后碰到漂亮的女人死了,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如果赶上了尽量送送阿,她们很可怜的。
没多久。公路两边拓展,再开发。把这一片灌木丛林给推掉了。那以后,我没见到小曼。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想小于应该知道。
很多年后,我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小于突然找来了。
小于好像这几年基本都没变化,或者说根本没有长大,外表上。音容相貌完全和我最后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每一次看见她和她妹妹都是那么种感觉。好像她们都不长大。让我想到一个叫乌青的人写的小说,一个女人活了200岁。前面199年364天,只长了20岁,最后一夜间,长了180岁,然后就老死了。这样的感觉很强烈,让我很害怕小于,也会这样子,突然一下子长了几百岁。然后老死了。
她从车站来的时候。我看她脸色不是很好。穿一件红色的外套。里面一件T恤。绣着小于的阿姨擅长的BB熊。一双小黑皮鞋。就是那种简单的,没有装饰和图案。一根简单的皮扣,在脚背上。那脚那么小。让我想起小曼的脚。
我问她怎么脸色不好。
小于说没有。然后无话。
我说小曼不见了,你应该知道吧。
她现在应该在乌拉巴托吧。
为什么,她也去了那里。
那里都有我们共同的东西。
跟着我走了两步。小于有点吃力的样子。我看她不止是精神面貌不好。身体也不行。我说怎么了。要不我背你。她低着头,不说话。我继续走。我的余光里看见她用手指捋了下头发。在看我。没几步。她又拉下了。我站着等了一下。她说脚疼。
我说鞋的原因吗。
不是。能给我买两个创口贴吗。
脚上有伤?
没有。
那就是鞋帮太硬了,刮伤了。你看这里还不一定买得着创口贴。
我站在原地,试着想想附近可能出现的小杂货店。没有什么阳光。我在风里有点冷。我问她冷不。她摇头。
我说往前走两步,前面公交车站那边可能有。我把衣服紧了紧。这样稍微暖和了一点。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对面,果然有一个小杂货。我说你站这。她点了头。
人行横道有点宽。车来车往。
我没有停。只是想快点过去。
走的时候。我有一点颤抖。我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公路上的女人。她面对过来的车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有几辆车几乎要迎面撞上来了。我没有一丝躲开的意思。我也没有回头看小于。小于应该在后面看着我。她像进了丛林的女孩。迷茫。过了马路。向店主买了5个创口贴。找钱的时候,我试图在马路对面认出小于。可是我看了很久,没有她的影子。我心里很是紧张。才发现只是一瞬的幻觉。她虽然模糊,但是鲜红的,明明地在建筑工地门口的站着。公交车太大了。里面都是人。好几次挡住了我的视线。那一刻我不是很想走过去。感觉可以对她说出些话。过去的时候,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没有看我。低着头。我再一次回到人行道。中间有一辆车过去的时候,我有短暂的一会儿想撞上去的冲动。但就因为眼角小小的一许红色。我止住了步。
我尽量表现出关切的神情。
要现在贴吗。
不了。
下面去哪?
不知道。
给你找一家宾馆好不。
她没说。
我又努力回想附近可能出现的合适的宾馆。不需要很高级。但是一定要干净卫生。最好离我的地方近一点。
她又跟着我走了很多步。穿过一个红绿灯。
不用给我找宾馆了。
怎么了。
你知道鹅变鼻吗
鹅变鼻?
是一个地方。
不知道。
那算了。你不用给我想宾馆了。
那你晚上呢。
你不用担心。
我又和她走了几步。
我说饿吗。
我一个人睡不着。
所以你不住宾馆。
恩。我有一个同学在鹅变鼻街。我自己能过去。
哪个同学,没骗人。
高中同学。
可以吗,晚上去打搅别人。
我和她短信说过了。她的男人会出去住。
哦。
你饿了?
有一点,找个地方说说话吧,这么多年了。
好的。我不是很饿。
你是说什么好的。
找个地方聊天阿。
我把她拉到一旁。一个自行车很急地冲过来。
我在路边想拦下一个出租车。
去柏苍街的春天呐喊怎么样。
小于问我那是什么地方。反正听你的。
一个咖啡厅。名字好听。
仅仅这一点?
因为春天吧。
那夏天的时候,它叫夏天的呐喊吗。
当然不是。很多这样的咖啡厅都不盈利。过了季节。它们就候鸟一样迁走了。
你是说它们开的时候,就想好了过了季节要迁的。
不是吗。我觉得是。
你的脚还疼吗。
还可以。
我硬是拦下了一个出租车。他问我们去哪。我说春天的呐喊。在柏苍街上。前面拐弯就到。
不去。还春天的呐喊。没看见只去鹅变鼻。交接班。要赶去。没说完,就跑开了。
我心里骂了一句鹅你妈鼻头。
又拦下一辆。
我让小于直接上去了。然后关了门才说去春天的呐喊。
司机在那嘟囔。来不及交接了。
我没理他。
小于安静地坐在那。我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窗外。
在春天的呐喊。
小于要了一杯普通奶茶。我要了卡布基诺。本来想要一份鹅肝牛排。但是上火。要了蜜汁叉烧饭。
她低着头,在贴创口贴。
我说要帮你吗。
不了。
刚开始不敢看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说话的时候,我有点手足无措。
从这里的窗户看下去,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它的高度,刚好让人看到了城市的一个中间层。在公交车顶之上,在楼顶之下。很尴尬的一个视角。会让人失去一个高度的判断。好像停留在空中,但不知上下高度。
我说为什么一个人睡不着。
怕。夜里总要醒过来。一个人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
我能看见一个小孩盯着我看。
什么小孩。
能不能不说这个。
我只是想帮助你。我喝了一口卡不基诺,好难喝。又放了点糖。还是不好喝。
那个小孩,好像小曼。
小曼不是在乌拉巴托吗。你是说晚上的时候你看见小曼在看你。
说不清楚。
怎么会这样。
你和小曼怎么样。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有说到什么吗。
只是和她一起过很短一段时间。她说她能知道你想什么。你也能知道她想什么。
骗人。
她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你也去过乌兰巴托。一天晚上,看星星的时候。
我是去过。可是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们去那为了什么。
只是找一个人。
那小曼又去干吗。
你知道吗。我怀上了孩子。
和谁的。
没有谁。我流掉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年前。那个孩子太像小曼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明白吗。我突然怀上了一个孩子。我一个人。那个孩子在我梦里,我能清楚看见她就是小曼的样子。那么清晰。真切。不会错的。我不要生出一个自己的亲生妹妹。我必须流掉。
这次轮到我说不出话了。
这些跟你没关系,本来不该告诉你的。
不是的。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小曼现在呢。你把她流掉了后呢。
死了。
又死了。
这次她在乌兰巴托的草原。
你去那边就是为了拿掉孩子。
是的。
你真能肯定那个孩子就是小曼。
我不知道。不过我有预感。你想,我一个人怎么就能自己怀上孩子啊。
难怪小曼在西山那边消失后,我说去了哪里。那她现在乌兰巴托干吗。
我也不知道。如果像你说的,她能感应到我在想什么和干吗的话。她要找你还是能找到的。
如果你找不到我,那小曼也就找不到我了?
应该是吧。
所以她一直在乌兰巴托。她就和我说起过这么个地方。她是想让我去找她吗。
我不知道。我很烦。这两天,我感觉,肚子又有点不对劲了。我快疯了。
要不你把她生下来。
怎么可能。我不会这样做的。我这样一辈子都会不好过的。
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无语状态。
当时我很想能捧着她的脸。这么小。像鸟。那种瑟瑟发抖的湿鸟,在手掌里。不必挣扎,都能感觉到她的害怕。应该去怎么梳理那些凌乱的羽毛呢。那么湿。我看了会窗外。
后来她觉得有点累了。就打车走了。
再后来我就听说小于又去了乌兰巴托。
有朋友说小于有一个亲戚在那边。
我这样一个人,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小曼和小于的消息。每次回到仙匣镇,看到西山的时候,都会想到小曼。还有在四四南和花草弄巷的小于回忆。在春天的呐喊吃饭也会想到最后一次的见面。我四处打听消息。没有。而乌拉巴托,只是一个蒙古的城市。一个辽阔的草原城市。好遥远。在我的印象里。一个异域的地方。我也有去过鹅变鼻街去打听小于最后住的那个朋友家。但是那个朋友也毫无音讯。或者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小于随口编的吧。那她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呢。当时我应该送送她的。也许她根本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现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会独自一个人。摆弄一个壁挂式半导体。不知道这个房东从哪里搞来的。这个房子在西门汀的最里面,挨着一个院子。木结构的房子。日式的开合门。我一看到这个房子,就喜欢上了。院子里还有一颗苍老的松柏。其他都是沙石。没有泥土。我喜欢这样的地面。干干净净。下雨的时候,可以躺在地上看门外面院子里的雨。地板离地面还有2个台阶的高度。然后半导体在雨天的时候,会奇怪的发出声音。我一直没搞懂。这种半导体雨天应该信号最差的。嘶嘶哑哑的。伴随着雨声。这样,又是周末,又是雨天,又刚好没有睡觉躺在地板上。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一次半导体里放的是一个叫小左诅咒的人的歌《乌兰巴托的夜》。很好听。我一听到就迷上了。一下子把我唤回了多年前西山的那个夜晚。小曼和我坐在土坡上,小曼甜美地坐着,吸身边的一个女孩的血。我看着星空。想看到这个夜空下的乌兰巴托的感觉。我又去找了小左的很多其他歌。都没有这个好听。歌词也很优美:
穿越旷野的风啊
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我
我醉了酒
飘向远方的云啊
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
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不知道我
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我
不知道
游荡异乡的人啊
在哪里
我的肚子开始痛
你可知道
穿越火焰的鸟儿啊
不要走
你知今夜疯掉的
不止一个人

为此。我找了很多修理工来修理这个半导体,都没有修好。他们说这种进口的。没有零件。而且那么老式。应该淘汰了。他们推荐我买一个新的。我拒绝了。
这期间我交往过一个洗头店的女人。
那个女人就在西门汀口上的野台开唱的洗头店里。第一次因为很奇怪这个么个名字,野台开唱。当然我进去了也不专为找女人。一来进去看看这个怪名字的洗头店女人。一来我的确很偷懒,头发乱糟糟需要洗。那个女人叫amay。我进去的时候,叫她洗,因为她当时正在看一个小说。是《帕洛玛尔》。卡尔维诺的。她给我洗的时候,我就问了她叫什么。她说amay。我说是阿梅,还是阿妹,还是阿媚。她说都不是,是英文amay。她说着,在我脸上把 a ,m,a,y写出来。知道不。amay。
我说有意思。
什么意思啊。你能猜到?
是啊,能猜到。
不可能。她一边洗,一边开始观察我。先生,你是做什么的。
目前无业中。
那以前做什么的呢。
以前阿,私人侦探。
不相信。那你能查出我叫amay的原因吗。
当然。
你说说看。
说对了怎么办。
真要说对了。今天服务免费。
我说哪些服务有。
按摩阿,推背阿,全套阿。
全套?不是很懂啊。
先生开玩笑呢。全套,就是包括做阿。Amay说话很直接。
那我开始猜了阿。猜对了,不一定给我服务。不过要答应晚上去我家。
过夜?过夜价格很高的。
放心,不会做什么。只是陪我聊聊天。
那也可以,要看情况。没有生意的话,可以。
你是不是喜欢看电影?
是的。不过不是去电影院。
你还喜欢看王家卫的?
一点点。不是很喜欢。
那你肯定喜欢《重庆森林》了。
不错。
喜欢里面的金城武?
是啊。你真厉害。你怎么能猜到这个。
因为我就是喜欢里面那个叫amay的女人的金城武。
先生真有意思。
什么意思啊。
就是好玩贝。头一回还有客人能猜到我的名字来历。你家住哪呢。
晚上不做生意了?
不做了。陪你。反正明天周末我休息。
你们也休息?
那当然,不能天天做啊。
这个时候我才开始仔细看这个叫amay的洗头女人。口红很淡。头发波浪的卷着。很长。胸很小。很憋。但是身材还不错。比较性感的类型。
我问她离下班还有多久。
2个钟。
那我加钟点吧。加2个。
不用那么多时间吧。别浪费钱了。你告诉我你住的地方。我2个钟后就来。放心,我一定说话算数。
那不行。要不我在这里等你。没事的,给我一个空房间,我一个人躺一会儿。把你的书给我就好。
真拗不过你。要不这样好了。我跟老板说一声。提前走。本来我还要去躺24小时银行的。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去。
好吧。
她帮我吹干头发。开始对着镜子,抹了口红。那种鲜艳的,晶晶亮的。挂了一个耳环。化了个浓妆。拎了一个小包就跟我出去了。
不用那么浓妆,不好看。
是吗,我以为你们喜欢。
你们?
你们男人啊。
男人都这样吗。
基本是吧。不过我看出来了,你除外。
我和她去了24小时银行,她用自动存款机存了些钱进去。
好了。
然后我请她吃了一顿夜宵。羊杂汤,羊肉串,烤羊腿。
就这样去了我的住处。
西门汀17号。

2007年4月2日星期一

我不能悲伤地坐你身旁

小于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妹妹,叫于小曼。在我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死了。小于说变成了麻溜鬼。人们也都这样说。小孩子死得太早,就会变成麻溜鬼。它们神出鬼没。麻溜麻溜的。天气冷的时候,它们从土里钻出来找衣服。但是我有时候还是很怀念她。盛夏的午后,我会经常一个人跑到西山后面的大森林去。那里的灌木长势很好。一般大人都不敢进来。倒并不是因为森林口上的坟山。只是祖上都这么说的。被什么诅咒了的。母亲的版本是说,灌木里躲着很粗的蛇。父亲的版本说的是有一些土匪,在灌木丛里种罂粟,远远可以闻到香味,除了罂粟还能是什么,这么香。也因为没人去过。所以镇子上都说里面住着一些奇怪的人。但是我不怕。灌木长得很大,很高。上面的叶子打成结,枝叶藤蔓纠缠。叶子下反而照不到阳光,连地衣草之类都不长。下面好像四通八达的地道。我可以弯腰在里面钻来钻去。小于被我邀请了很多次都不肯来。
有一次黄昏的时候,我走进去,走不出来了。原本我用地下捡的一条破丝袜在三叉口做标记的。后来不知道谁拿走了。所以我就钻错了地方。等我明白走错了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我跳起来,扒开盖住头的灌木叶子。看到天空已经有几颗星星出来。还有几只飞鸟,扑扑地在草丛里虚张声势。幸好晚上出了月亮。借着月光,我想朝着东边走,还是能走出去的。
走着走着。
头顶什么东西缠来缠去的。仔细看了,就是刚才捡的丝袜。
喂。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回头看。原来是小于的妹妹。
我说于小曼阿。
小曼个子和当初死的时候差不多。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蕾丝的花边,很好看。穿着一双笨嘟嘟的鞋子。好像木头掏了内芯。鞋头很大,原鼓鼓的。一走起来,帕达帕达的。像拍子。
你怎么一个人到这来啊。
本想早点回去来着,迷路了。你呢。
哦。我啊,一个人无聊。早点出来逛逛。
这些年,你都在这里啊。
是啊。
那不无聊死。
还好阿。
有其他朋友吗。
有。翻过那个大土包。还有几个小孩。不过我还是喜欢一个人。
你们一般都干吗。吃人吗。
很少吃。你能陪陪我吗。
好的啊,反正回去也晚了。
我姐现在还好吧。
小于她很好。你爸妈都好。
那就好。只是他们很少来看我。
我拉起小曼的手,摸了摸,有点凉。皮肤很滑。我说你冷吗。
有一点。白天的时候很闷热。晚上又冷。这种夏天阿。
小曼讲话比以前成熟许多了。我把衬衫脱下来。给小曼披上。我说有点大,不过还好看。
小曼笑笑。小曼的指甲很长。我知道鬼都这样。不过她的舌头没有很长,拖到外面。头发这样刚好,披肩的样子。滑滑柔柔,像一洗如水的夜色。把衣服给她后,我就光着身子。像个男子汉一样。露着背和不结实的胸膛。
小曼说带我去看一个很好看的东西。
路上小曼给我讲它们吃人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这一带会有一些孤男寡女来。他们钻进草丛子,找一个土软的地方。脱了衣服,开始干活。那些地方常常是我们的睡窝。因为我们为了进出方便,所以土质比较松软。他们在上面很吵很闹,把睡的地方都挤垮了。所以我们很反感。男人在上面,呼哧呼哧,女人在下面啊啊地叫。我们就从土里钻出来,把女的拖到地里,吃掉。那男的跟呆鸡一样。突然发现身下的女人没了。他下面的东西,红通通,粗粗大大。土坡那边的小孩就喜欢咬那个东西。从土里跳出来,就是一口。
小曼说的时候,笑了好几回。不过借着月光,我看到她还有一丝羞涩。两边的脸颊红扑扑。她穿着我的大一号的衬衫,袖口垂下来,手都看不见,只有指甲露出来。她扮个鬼脸。双手平举。僵尸一样。呜呜呜。然后又莞尔一笑。说,吓吓你。
我说你本来就是鬼,还用扮鬼脸吗。
小曼就笑得更厉害,是诺,你看我是不是很笨。
我说这是去哪啊。
快到了。看落月。
落月?天上的这个。
说着。小曼拉住我,扒开一丛大一点的灌木。然后到了一个大土坡,上面没有草。有一些小花。很像一次屋檐上看到的那种,很香。
我说你姐你也很喜欢这个花。
是吗,我也很喜欢。姐妹心有灵犀啊。
小曼自鸣得意。掰了几个阔叶。用一根藤蔓穿了几下,像一个蒲草团子。放在地上让我坐。
她挨着我身边坐。
我姐喜欢你吧。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啊。
为什么?
你想我喜欢什么花,我姐也喜欢。她喜欢什么人我会不知道。
你是说你和你姐心灵相通。
我们是双胞胎阿。
是吗,这个小于没有提起过。
她肯定忘了。
那你说你姐喜欢我,不是你也喜欢我了。
是啊。否则我一口吃了你,不喜欢的话。
土包很大,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上面低低地长着小草,很矮,贴着地。那种八角形的白花,散落在四周。没有风。安静。只是偶尔的小野物跑来跑去。它们绕着土包。不敢进来。土包边上就是高大的树木和灌木丛。好像火山口的感觉。只是喷的不是火,而是草。那些灌木和藤蔓就像烟。
这个时候。树杈间升起一轮月亮。红色的。弯弯的。弯的轮廓上都长着毛。每根毛都亮晶晶。一圈圈散发着柔和的红光。好像近视的人看霓虹灯。月亮升起来很快。一边升起来,一边掉东西。是在脱落。滚烫的感觉。像烧透的铁块,在锤子冲击下,掉落的碎片。只是碎片并没有变暗。继续红亮。在月亮的周围,慢慢扩散开去。并留下一道道的轨迹和残影。月亮中心越来越亮。直抵内核。边上的东西越掉越多。最后剩下一个纽扣一样的大小。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小曼眼睛微闭。依靠在我身边。终于有人陪我看了一次鬼眼里的月落。
我一下子感觉悲伤起来。
小曼说,你不要那么悲伤,尤其坐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瞅着她。后面是我看到的那颗白月亮。很丑。那么挂着。赶也赶不走。

媚笑阳台

小于有一天告诉我,她今天去了四四南的春天唱片店楼上,那上面有一个阳台。在那里睡着了。还开心地笑了。我觉得这一点没有什么好乐道的。跟个傻子似的。我说过在四四南的春天对面有一个四四南的夏天和一个老太婆拉拉面馆。这三个都是很旧的小楼。像那种臃肿的中年妇女。蹲在四四南这个巷子口上织毛线衣。用的是那个年代的马海毛。给他们的小孩织一件带花样的毛衣。在胸口的位置会有一只熊。我们叫它BB熊。这个镇上的女人都喜欢织BB熊。主要原因因为小于的一个阿姨,一个上海来的女人,在四四南开了一个唱片店。装修得很像城里的唱片店。到处贴着海报。在招牌上写着四四南的春天,边上还有一只BB熊画着。小于的这个阿姨,很喜欢春天。也很喜欢小孩。没有人来买唱片(其实镇子上很少有人买唱片,很多时候,人们只是聚集在巷口听听,小于阿姨自己一遍遍听新到的唱片)的时候,她会拿出毛衣来织,有时候给小于织,有时候就是为了织,拆了旧的织新的。附近的女人会过来学习。边学习织BB熊,边听最新的流行音乐。比如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我很喜欢听。听见的时候,全身会扭动,很有旋律和节奏的那种,然后嘴里结巴一样唱,阿里,阿里,阿里巴巴。他是个,是个,是个,是个,一般小于都会阻止我连续7,8个“是个”这样的结巴节奏,这样我就会在打断后,马上接上快乐的青年,而抛弃“是个”。最后的这个快乐青年就会听起来很突兀。感觉像个吃完饭的饱嗝。只是比它更有力量一些。人稍微弯曲一点。头朝前,嘴巴张最大,作吼状。两只手用力往后,又有点像跳水的姿势,只是头不低下去。然后“快乐青年”声嘶力竭崩出来。
小于说还是说说阳台吧。今天的事情,因为早上没有去给小于采一朵长在屋檐上的花引起的。那个花那么恶心。长在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屋檐上。那个屋檐缺了个口。像雷电劈的那种。那个缝里就长出了那么一朵变态的白花。很香。小于和我站在下面的时候,能闻到。屋檐下还有一个洞。里面黑黑的。洞的下面挂着一把剪刀和一面镜子。黄昏的时候,蝙蝠就会从里面飞出来。不过现在是春天还好。我站在下面看花的时候,心里很紧张,那个剪刀会掉下来。
小于说站在四四南的春天阳台上。也可以看到这边的屋檐。上面一朵小花。在阳光里很漂亮。风吹起来,它一摇一晃。小于说她可以看到它的花粉在空气飘啊飘,现在她的衣服上就粘满了那朵花的花粉,后来闻着闻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那花不见了。小于说在四四南的春天阳台上,居然长了一朵一模一样的。也是那个香味。闻了很好闻,只是要笑。不出声的那种。小于表演了一个。我说很妩媚。小于不喜欢,说我瞎说,媚只是形容妖精的。我说不是,你看武则天,以前也叫妩媚娘。我没有告诉她那是姓武的媚娘。说完的时候。我和小于跑去花草弄巷看了个仔细。的确早上长在屋檐上的花不见了。然后又跑到小于阿姨家的楼上阳台。那上面的确放了一盆。花跟早上的一模一样。闻了一样香。这个事情很有意思。也就是说小于在阳台上睡着的时候,那朵花从空气里飘过来,钻到了这个花盆上。或者那朵花,在小于睡着的时候,开败了,长出了一颗种子或者好几颗,它们在空气飞啊飞。最后落在四四南的春天阳台上。很快地发芽,生根。开花。这样小于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远处的花没有了。而身边的花盆里长出了一朵一模一样的。我把这些想法说给小于听后,就下楼了。我在楼下回头看小于。小于在那一个劲妩媚地笑。我笑着对朝阳台上的小于说你笑得比花好看。小于说我笑了吗。我说笑了。小于说我真的没有想笑,自己怎么一点没感觉。可我的确在楼下看得清清楚楚。小于下楼来的时候,我说现在好了。小于说是吗。我说是的,现在很正常,不笑了。但是小于皱着眉头,有点想不通。然后又跑上阳台。一本正经对我说,现在呢。我看见她又像花一样笑了。还是那么妩媚。我说笑了。我原以为是小于跟我闹着玩。现在看来不像。小于跑下楼的时候,几乎要哭了,我明明没有笑啊……我……然后就哭了。我说别哭了,莫非是那朵花的原因。小于跑上去,把花拿下来。然后又跑上去。还是笑。小于跑下来央求我,你上去看看。我跑上去。看见小于在下面还是在笑。我想她要不睡觉的时候脑子睡傻了。要不中了什么花痴病。不过我并不讨厌她以后要是一直这样笑下去,就会想我的梦中情人,那个聊斋里的婴宁。我下来的时候,小于说,你也在妩媚地笑。我说是吗,怎么会。我明明看见你在笑。小于说这次我是真在笑。这下把我们俩都搞迷糊了。我们又把赵振明去找来。他上了阳台,我们看见他也抿嘴笑。笑得有点恶心。像个大煞笔。电视里那种扮女人的男人的笑。赵振明下来没明白什么回事。只是说你们俩怎么像一对傻子一样,笑什么呢在下面。我说没有,只是看见一只鸟从你头顶飞过去,好像往你头上拉了一泡屎。赵振民赶紧摸来摸去,然后回家照镜子去了。
小于和我拉勾上吊,说不要说出去。
我们把它叫作媚笑阳台的秘密。

笔记(11)

今天看了约翰.巴思(John Barth)关于《"平行性!" :卡尔维诺与博尔赫斯》的文章明白了两个人的区别。很多人会以为一个阿根廷的天才和意大利的天才那么相像。
博尔赫斯的叙事几何学, 可以说本质上是欧几里得式的. 他追求扁长菱形、五点梅花形和象棋的逻辑; 连他那无处不在的无限也是线性的, "欧几里得式"的. 在卡尔维诺的螺旋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拆散重组之中, 我则看到了某种作弄人的非欧几里得成分; 例如, 他和我同样钦佩卜迦丘在《十日谈》中创造出了第奥纽[Dioneo]这个人物: 这位酒神风格的、百搭牌式的讲故事人不守同伴制定的任何规则, 从而在叙事进程之中加入了一种活泼(但适可而止的)不确定因素. 用我的数学观点看就是博尔赫斯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一次性方程式,而卡尔维诺则是多元方程式,每个方程式都很容易求解。但是他的组合方程式却是让人出乎意料,甚至好像看到卡尔维诺在那偷笑。博尔赫斯是要让你进入困境,无法求解。而卡是要让你感觉很容易求解,但是却发现最后被人愚弄了,这个多元方程式最后无解。
在卡尔维诺而言, 是神话、寓言和自然科学; 在博尔赫斯而言, 则是文学史、哲学史和"梦境对现实的点染", 取代了社会/心理学的分析以及历史年代/地理环境的细节. 两位作家都热衷于反讽式地俯纳通俗叙事风格: 在卡尔维诺, 民间故事和连环画; 在博尔赫斯, 超自然主义和侦探小说.
两个天才一生只有一次邂逅,在罗马。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笔记(10)

又去了趟枫林晚,买了中国海外研究译丛的费侠莉《繁盛之阴-中国医学史上的性》 ,和贺萧《危险的愉悦-20世纪上海的娼妓问题和现代性》 ,以及村上春树的《东京奇谭集》,晚上的时候,去新民书店,买了韩东的《西天上》和《美元硬过人民币》,爱尔兰作家约翰·班维尔的《海》,主要王睿的译文还比较精彩。
韩东写小时候,第一篇《描红练习》,语言真差。感觉像个习作。后面几个田园稍微好一点,但还是不成熟,有点知青怀旧的意味,还不是很小说,只有到了《古杰明传奇》,有点大家的风范。短篇比不上他自己的中篇。在最后一页的韩东简历里,还写着一项,参与橡皮文学网的成立。看来他对于橡皮文学网还是很看重。而朱文,除了那几篇出了名的小说之外,真没多少看头。不知道是自己的语言喜好的不同,还是受橡皮的影响,市面上的小说很少能看下去,反而重新认识了村上春树。本以为一个畅销书作家而已。长篇之余,看看他的短篇,却不少天才作品。有点像卡尔维诺。他们有一点接近。虽然两个国度。本来还要买翁贝托·埃科的《波多里诺》的。看了几页。太杂了。现在不喜欢智性的作品。或者说翁贝托·埃科的成就可能更在于他的符号学研究和文学评论,比如《悠游小说林》。这个书卡尔维诺也是很赞美的。而开放的作品》更接近于艺术的学术。不过翁贝托·埃科是一个好玩的人。

女巫巷

我敢肯定你没听过左小诅咒的歌。我对小于说。小于不知道左小诅咒是谁,在我唱出他的《美术鸡》之前。从花草巷弄走到四四南,只有说两句话的时间。刚好一问一答。小于没有回答。所以我的问话就被拖得很长。而四四南是去女巫巷必经的一条巷子。巷子口上有两个唱片店。左边的一家叫四四南的春天。右边的一家叫四四南的夏天。如果把巷子口的那个老太婆拉拉面馆拆了,开一家唱片店,小于说她会叫四四南的秋天。在那个夏天之前,我一个人很会唱歌。唱起来很像左小诅咒。后来小于说,那叫鬼叫。小于转一个很漂亮的弯,进了女巫巷。不见了。女巫巷其实不能叫巷。是两个长房子间很窄的一条空隙。只够一个人过去。而且上面有木板铺着。完全看不到光。白天的时候都很黑。如果下雨或阴天,根本看不清对面有没有人来。我跟着小于进了女巫巷。这个巷子如果能发出声音的话,也会发出左小诅咒的声音,尤其像《长安》这首歌:从一个洞到另一个洞里我亲爱的宝贝儿我想念我自杀未遂的岁月和女人爱看我的阴郁的面容。小于没有听到我在哼的歌。我也没有听见小于的声音。巷子里的土。很黑。很厚。像结了疤的墨汁块。人踩在上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是有点粘。我看不见,听不见小于,不过我能闻到她的味道。这个巷子一般要走二十几步,然后再拐一个很短暂的弯,就能看到一片光明。那对面是一个叫黑妞马子的冰激淋店。它的门正对着这个黑黑的巷子。仿佛人们通过这么长的黑暗,最后都为了聚集到冰激淋店。小孩子都会庆幸顺利通过这个恐怖的黑巷子,然后买一根雪糕或一杯三色冰激淋,以示鼓励下自己的勇气。我想小于今天也想去买一根雪糕吧。走到十一步的时候。我感觉,前面什么东西挡住了我。我闻到了女人呼出的空气。我说小于。说得很轻。我怕说重了,口水沫子飞到小于脸上。小于有点呼吸急促。一阵阵的芬芳吐到我脸上。怎么了。我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我感觉越来越靠近。小于吐出的气,我都直接吸了进去。我说你看这里这么黑。我想用手去碰一下的。但是空间太小了。我的手肋碰到了墙壁。有点疼。我的嘴唇显然碰到了什么。那么湿暖。我轻轻对碰了下。小于更加靠近。我索性吻起来。我们的舌头碰在一起了。小于很主动地舔我。我全身一下子酥软了。也很主动回应。这样大概过了五分钟。我快要窒息的感觉。小于就收回了香唇。我觉得该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想小于也许害羞着。我使劲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刻。还有空气里的芬香。满嘴的湿甜。这个时候,远处,巷子外。从声音判断。应该在前面拐过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冰激淋店。我听见小于的声音。她说喂。你在里面干吗呢。我一个冰激淋都快吃掉了啊。我全身打了个颤。使劲伸出手,也不管刮疼。但是前面什么都没有。我的手在空中,感觉很无力。我拼命走出了巷子。我说小于你看见有人从巷子里走出来吗。小于说没有,你冰激凌还要不要。我说真没有?小于说真没,看你出那么多汗,来一个吧。我看着小于手里吃剩下的半盒冰激凌。老板冲我笑了笑。那么诡秘。我说就来一个最大的。

2007年3月29日星期四

小于

仙匣镇有很多女人叫小于。但是走路,能走那么漂亮的拐角不多。在那个镇上,夏日的时候,特别是午后,人们没事干,都会睡觉。小于不会。我也不会。只是我很烦。我跟小于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是那么热,生的那一刻,感觉在烈日下飞行,很热,很闷。小于说这个是你出生不好。这个时候,我们肯定在巷子的尽头。那棵棕榈树下。那些扇子一样的叶子。人么裹粽子的时候,就摘棕榈的叶子,劈成细条,打结,连成线,用来绑粽子,粽子会很香。小于也喜欢吃用棕榈叶绑的粽子,特别是蛋黄馅的。我喜欢霉干菜的,里头夹着肉。那棵树的边上,还有一把椅子。那种机关单位出生的样子。不结实。但规矩。四方四方。现在它很热。无奈的在烈日下。椅子和墙,还差了两步距离。中间躺了条死狗。睡死一样。小于不喜欢它。我拿石头砸了几下。这只狗,瘸一条腿。乌阿乌阿。一颠一颠走。它喜欢城北的一条黑母狗。他们会跑到西山去约会。在发春的季节交配。我见过它们交配的样子。先是三脚狗趴到黑母狗上,动作很像人,两只爪子抓着黑母狗的背。屁股一抖一抖。或者有时候,是两只狗屁股对屁股,嘴巴张着,留着哈喇子,很紧张。我会拿个打火机,点一下。他们就奋力两边跑。过年的时候,我会扔一个鞭炮到它们中间。它们一惊一乍,好久都不能再交配。我跟小于说这个事。因为下午的天气真的很闷热,我和她坐在棕榈树下,没事干。看看机关单位椅子,看看太阳。小于喜欢听我讲故事,虽然明知道我常常瞎编。用她的话说,这样的下午,我们能干什么呢,又不喜欢睡觉。对于睡觉,我的幻想仅仅停留在聊斋志异。他们都在晚上睡觉。书生看书看累了。会有个女人出来。红袖添香。然后一起睡觉。在老式的雕花木床上。他们叫云雨。第二天。会有个道士来阻止书生。说那个女人是妖精。小于很讨厌道士。还有法海。我只是觉得我和小于未必如聊斋的那个书生和妖精,或者白蛇和许仙。我很讨厌书生和许仙。他们都娘娘腔一般。而且总会听信谗言,伤害了小妖精们的心。道士们只是会说,人是人,妖是妖。这个时候,赶走的三脚狗又回来了。它溜了一圈,到处都很热。只有这个棕榈树下凉快。而且地下埋着一根很粗的水管。从水泥地上,能看出湿湿的一条。三角狗眼睛就盯着那个位置。我和小于,每人拿着一个塑料袋,也喜欢放在上面坐。大人们躺在家里的竹席上。电风扇吹着热的风。他们都睡着,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再次赶走三脚狗。它最近在脱毛。有点恶心。我怕它的毛掉下来,像蒲公英那样飞来飞去。粘到小于漂亮的粉红色连衣裙就不好了。小于穿着裙子,黑色的小皮鞋。脚背上一根扣子。小于在拐角的地方,能拐一个很漂亮的弯,也少不了这个小皮鞋的功劳。我觉得女人,走路都差不多。只有转身,拐弯的时候,才能发现她们的不同。比如那些胖女人,她们的拐弯,你不用想,看看公交车就知道了。小于的身材就像鲜艳的红色敞篷跑车,它的拐弯,能让人想到飘的感觉。有这样感觉的女人,除了小于,还有小柔。还有小娥,小艾,小眉等我喜欢的女人。她们的转身太漂亮了。眩目。充满意外。柔美。不经意的时候,就转过去了。带着光环,流星一般的。转过去的时候,似乎身影还在拐角这边。还有一阵阵的香气。蒲松龄知道的话,会写一个拐妖出来。就是一个拐弯很漂亮的妖精。母亲们说的妖媚。会迷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的。也许也是指这样的吧。母亲说,碰见了,要闭眼。不过我都舍不得闭。我不希望母亲像法海或道士那样。我也不要那种软弱的书生或许仙。小于说今天我讲了太多的狗交配,和妖精的事情了,换一个别的。
我说太热了,口渴。去哪逛逛吧。
小于拿裙摆扇了几扇。额角流几滴汗下来。
去西山后面的大森林吧。
西山前山有一个洞,是个防空洞。里面很湿,山涧的水囤积在洞里。后山,是坟山。后山以后。有一片大的森林。很少人去哪里。人们觉得镇子人越来越多。坟山不够用。这片森林留作坟场。夏天的晚上,坟山这里有鬼火,蓝色的,闪烁。此起彼伏。一条新开的公路,绕过西山。路边有乘凉的人,会站在公路上,看鬼火。风沿着公路吹。很惬意。公路的弯转得有点暧昧。似靠非靠。不远不近。斜斜的依偎在性感的西山边上。
白天的时候,没想到,大森林里也那么凉快。
我看到好几只小动物惊散。在草丛里。
草很深,很高。
浪一样起伏。盖过头。
远处的林子,树木参天。枝叶蔽日。让人看了有点深邃。
我们走着走着。草丛里钻出好几只骆驼。它们好像早就埋伏在这里。嘴里嚼着草根。我和小于一人骑了一只。骆驼体态那么大,没想到也拐出那么漂亮的弯。游刃有余,在针叶林间。安详。缓慢。它们慢慢走进森林。森林外面,烈日炎炎。

笔记(9)

卡尔维诺对我的影响是明显的,特别是文字上的审美。自然的秩序与无序,必须,可能性,无限,安静与言语。小说要写得小,轻,逸。博尔赫斯感觉太聪明和匠气。他写不出卡尔维诺的意大利童话。当然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也写不过博尔赫斯的交叉花园。我也在慢慢舍弃自己的聪明和技巧。让小说更安静。

2007年3月20日星期二

笔记(8)

都市构不构成情节,情节是小说人物之间的联系,矛盾,感情,性格和成长的历史。物可不可以这样。物既然存在历史,物与物之间也存在联系,空间,地理位置的关系,矛盾,冲突。以小说到方式写物,写都市,细化建筑物,街道,风景构成的故事,可以分情节,和没有情节,去掉情节的都市,就是场景,片段的,甚至小说的意识流,在都市建筑物里流淌体现出来的跳跃,空间感。都市文化,除了人以外,还有这么多建筑物,公交车,设施,绿化地带,自然环境。

笔记(7)

用无缝连接的照片表现一个都市的空间环境,新旧照片的交替表现时间,时间的跨度进而表现另一纬度的空间。历史从时间脱离出来,进入空间领域。
光晕,这个独一无二的艺术性,在现代都市的残留追寻,在机械复制艺术品的时代下,人们感性的变化和变迁,捕捉一般理智所鄙视的微妙踪迹,或者说这样的一种新介入的当今社会美学。

笔记(6)

发现一个都市,不是去表现其外的,而是发现其内的,隐含的,甚至都市自己都不知道的性格。都市还产生自己的作品和排泄。雕塑,广场,城市布局所体现出来的人文与善美一面,城市排泄出来的渣,也表现了一个都市的恶。都市是可以有恶的。都市是让人不自然,而不是自然。都市通过人来流通,方式是街道,人行道,马路,高速公路,立交桥,地下通道,天桥等等,上面行驶各种车辆,自行车,电瓶车,摩托车,小汽车,公交车,甚至地铁,火车。城市建设是存在空隙的,整体来说是无缝连接。但是这些连接处,显现了都市的真,垃圾场,隔离带,污水坑,小巷子,废弃工厂,破烂民居,都市排斥的地带。他们如同石子路中长出的野草,有独特的生命力和魅力。所谓真和假混在一起的时候,是体现假的,而不体现真。城市同样如此。只有大规模的规划建筑群里的假才体现城市的真,其他交错地带,不表现。声音,在街上听取任何杂乱无章的声音,试图去辨认,重新组织,混合。认识城市。

笔记(5)

还在看重庆森林,633警官在家里和空姐女友,调情。戴一个黑胸罩,下裙。不过分手了后来。633在速食店,喝黑咖啡。王菲在擦玻璃,拖地,然后喜欢上了633。

笔记(4)

看电影《重庆森林》,看了会本雅明的《单行道》,然后吃方便面。康师傅,红烧排骨。记得金城武在里头说的声音,念他女友amay的声音,然后吃凤梨罐头。周日下午阳光挺好的。等待梁警官和他女友捉迷藏,然后分手,然后那个航空飞机的模型,孤独地表演,才是那个熟悉的速食店的音乐响起。

笔记(3)

张永和的《作文本》,建筑在本身之外领域的感悟,包括方法,找一个熟悉的空间环境,描述一个细节,事件在这个环境的人和事,把另一个空间的事件,搬移,到一个新的环境中。余留空间,space inbetween,想象一个空间,熟悉的,对于另一个事件,还缺少什么,暂时性道具,家具,公共物品,一个椅子,一个消防拴,或者永久道具,一个阳台,大到一个广场,一栋建筑。买了《苏州河》,喜欢周迅,在片子里的风尘感。喝了一小口芝华士,看了一小会儿的《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笔记(2)

研究都市,人文,然后是媒体,媒体的传播途径,传播手段,尤其大众的传播,消费,对其的领悟,然后是对其设计,生产,流通。设计不止是一个商标,一个海报的设计,或者视觉上的,而是整体的,生活的,观念的,习惯的,理念的设计,信息的设计,信息作为商品来设计。需要独创,新颖,幽默。需要研究传达,传播手段,分众,定向传播。

笔记(1)

看完了《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音乐很熟悉,因为在看电影前的,半年间,我已经听了这个电影的原声不下数十遍,小林武史负责的音乐,关于严井俊二,我想能说的不多,只看过他的燕尾蝶,和另外一个讲述精神病人的片子,甚至片名我已经记不住了。只剩一个结尾,那个披着黑色羽毛的女鸟,开枪射杀了同一个精神病院的男孩,然后自杀。海面广阔,或许那还不是海面,阳光刺眼。黑羽翻飞。昨晚看了《德州电锯杀人:前传》,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残酷的镜头,带着撕裂人尸的刺激和快感。看完了原研哉的《设计中的设计》,这是按照单价(书价和纸张的单位价格)来说,最贵的一本书,因为包装和纸张最好,内容更是让我对于设计的理解第一次那么透彻和让人兴奋地要跃入其中。回头等同系列的另一本《负建筑》,估计也能带来这样的一次阅读愉悦。

枫林晚

枫林晚快要搬了。通知我去买了些书。两本1975~2005的先锋艺术评论《镔铁》和《影像》,孟晖的《花间十六声》以歌姬伶人演唱的曲子词选本的日常生活,[美国]凯瑟琳-奥兰斯汀的《百变小红帽--一则童话三百年间的演变》,一个是长篇小说式的词典,[波兰]切斯瓦夫-米沃什的《米沃什词典》,都是三联版本。江苏人民版本的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

邂逅

习惯在
大清光绪末年的月光下
闲逛的我
看见一只流泪的狐
躲在城墙根下
泪水如一朵朵桃花
也像滴在云轩信纸上的
粉红湿晕
使我在一不小心
的妩媚中
失落
并双眼凄迷
狐说
自己是一只迷路的狐时
一个月亮掉在我头上
砸了一个坑
我对狐说
坑有爱情这么大
狐说
爱情只能有白色的鸽子
那么大

2007年3月16日星期五

小眉

我记得曾经说过,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打开窗户,看见窗外路灯下站着一棵玉米,那么纯净,漂亮的红缨,碧绿的叶子,白净的根须,在微风中那么婀娜多姿,像一个夜归的高档妓女,我还说我发誓爱上她了。其实我是骗赵振明的。可是,下面我要说的小眉却是真的。小眉不是玉米,也不是甘蔗,或者别的什么植物。她是一个性感的小脚女人。有一天我在东厢房看母亲打麻将的时候,小眉搬进西厢房的。西厢房本来住着一个黑寡妇。穿着长长的黑裙子,里面藏着一个蛤蟆精。看到男人,就把裙子掀开,一口吃掉。这个事情我不想说了。因为不但恐怖还让我忧伤。
小眉的脚很小。小到走起路来,必须左扭右扭。又经常不穿鞋子,赤着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但是很多男人喜欢看。他们说晚上的时候,院子里会飘出香气。常常听见有人在和小眉聊天,嬉戏。赵振明说他去过一次。真的,看见一个擐甲戴胄的男人,手里拽着很大的一个方天画戟。在和小眉说笑。小眉叫他吕布哥哥。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赵振明的话。赵振明还说,还有呢,他们在啃臂盟。好像很刺激的样子。我说什么是啃臂盟。赵振明说,啃臂盟,你想啊,多刺激阿。我说到底什么东西啊,怎么个刺激法。赵振明说,就是用嘴啃阿,我就看见他们互相咬对方的手臂。一边咬,一边放荡地笑。我说这怎么叫啃臂盟了。赵振明说小眉就是这样说的,吕布哥哥,我们啃臂盟,然后就啃了,对了,那个拿方天画戟的叫小眉,蝉妹。我说他们啃臂盟啃完,还干吗了。赵振明说,都怪我,不小心让他们发现了。那个拿方天画戟的转过脸,吓死我了,前额还长了一个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差一点,他的方天画戟就飞过来了。我说真的假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吕布吗,怎么就成了杨戬了。赵振明说反正有一只眼睛,再说又是只允许杨戬长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第二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了,没有告诉赵振明。到了西厢房,我蹑手蹑脚。屋里亮着灯。我从门缝里偷看。小眉正坐在床沿洗脚。我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小脚。它在夜里散发着一种光芒。一圈一圈。让人晕眩。这种光晕就像布兰妮脱光了,站在冬天的阳光下散发的光。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布兰妮。总之,小眉的脚仿佛具有魔法,吸引着我。屋里并没有看见吕布或者杨戬,更别提方天画戟了。正在我着迷的时候,小眉向门走过来。我赶紧躲到黑暗角落,在院子的一堆石头边蹲下。然后是开门声。一阵泼水声。一脸盆洗脚水全倒我头上。全身湿透了。不过还好,小眉的洗脚水都是那么香。这个事情如果这样的结束的话,也还好。可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下面很痒。我不停抓。我脱下内裤,发现鸡鸡变粗了。又红又肿。象脱了皮的死老鼠。我害怕极了。突然想到古代的一个神话故事。说的是姜嫄参加一个祭祀高禖的活动,去拜一个专司生育的神仙。在拜神的路上,姜嫄踩了上帝留下的一个脚印,就怀孕了,后来就生下了后稷。可是姜嫄是女的,踩了上帝的脚印。而我是男的,只是看了一眼小眉的脚,怎么就鸡鸡变红变粗,不会还会怀孕吧。这样弄得我走路很尴尬,老要猫着腰。母亲很快发现了。带我去看了一个赤脚医生。医生说是中邪气,需要一只三年的鹅,你们用一小杯鹅的口水,每天涂三下,连续三天就会好。母亲好不容易找了一只鹅,可是那只鹅就是不留口水。最后实在不行了,母亲说,把鹅嘴巴启开,让我把鸡鸡放进去。就这样,终于粘了点口水。这个事情让赵振明笑得不行。三天后,终于消退了。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去那个院子看小眉,更别说看她的脚了。她的脚是那么神奇,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还有关于赵振明说的啃臂盟,我也一直想不通,怎么让他编出来的。

2007年3月15日星期四

小艾裙子底下有怪物

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去小娥家,她家的长沙发,还有凌乱的丝袜,半夜睡醒的时候,小娥不知从哪带回来的夜宵和录像带,比如天龙八部,让我的童年无法忘怀的痛。但是,小娥的父亲,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后来就不出来晒太阳了。把那个长沙发,翻开了,变成了一张床。老头躺上去就再不下来。再后来就死掉了。把房子卖掉了。小娥就搬走了。母亲也就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打麻将去了。我知道每一个打麻将的地方,都会有狐狸精出现。于是我也从小娥家搬到了一个四合院的东厢房去看打麻将。
那个地方是一个四合院,南方很少见的建筑。地势低。院子在下雨的时候,外面街道的雨水就会灌进来。就成了一个小池塘。所以院子里总是阴湿湿的。在雨停的时候,那种大的很难看的蛤蟆就会聚集起来。蹲在潮湿的地方,不动。院子的西厢房住的就是小艾。一个寡妇。别人说她叫黑寡妇。因为她总是穿一袭黑。黑色的长裙,宽大,蓬松。四季如此。人也瘦。胸憋小。腿修长。锁骨很性感,尤其在夏天穿露肩装的时候。但是老公死得早。她老公是一个空军飞行员。不知道,是歼几的新机型,第一次试飞。就完蛋了。小艾就成了烈士军属。也不知道从哪就搬到了仙匣镇,住到了这个四合院的池塘里。雨天的时候,人们就经常看见她,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拿砖头,垫到院子里,像河上的一条石桥。过往的男人,会驻足,撑着伞,观望一会儿,说一声,小艾,要帮忙不。小艾说一声不了。习惯了。男人也习惯了,只是看看,也不真帮忙,他们都怕自己的老婆。这里我不是要说小艾和那些男人晚上的事情。这些事情我暂时不感兴趣。我也从来没有确切看到她和什么男人怎么样。这些都只是大人们的推测。我要说的是小艾家里藏的怪物。
最先说这个事情的是小东。小东说小艾搬过来的那天,他们看见从卡车上还下来一个怪物,这么大,跟你差不多个头,很恐怖,头像蛤蟆一样,也像金鱼的头。只是不是那么鲜艳,而是黑的,红的,一块块突起。小东说从那后,他们就没看见过,听说是藏在楼上的阁楼里,因为听小强说,他在一个晚上,看见阁楼上亮着灯光。那个怪物的头,就贴着窗子,往外看。好恐怖。证实这个事情的,还有赵振明。赵振明说,黑寡妇,总在下雨天,拿着一个钳子和一个塑料袋,到处逛。专门去阴沟,石头缝,草丛,找蛤蟆。塑料袋一袋袋的,肥肥的蛤蟆,不叫不动。谁也不知道,她抓了那么多蛤蟆干吗。小东说,是用来喂那个怪物的,肯定的。这个事情就很复杂,狐狸精之外,还出现了一个蛤蟆精。蛤蟆有毒,大家都知道。我曾经和小东,赵振明他们练过五毒掌。那次还差点出人命。还好在练五毒掌前,我是抽空用了一个暑假练了达摩易经筋的。我练到达摩第十二式的时候,父亲阻止了我。父亲是这方面的高手,但是他不和我们一路,他练的是鹰爪功。每天早上的时候,蹲一个马步,然后两只手,提两个酒坛子,起初里面空的,后来加水,再后来,水换成石头。而我练的是内功。早晚一次。一次2小时。就摆一个达摩姿势,然后吐纳,抵舌,踮足,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用父亲的话说,我走火入魔了。我肚子开始发胀,眼睛凹了进去。经常放屁。肚子有一股气,上下翻腾。母亲吓坏了,这个事情我和小东,赵振明讲过,我说基本上我练到了第八层,第九层太难了。你们好自为之。赵振明他们就怕了。所以我们后来达成共识,练偏门,五毒掌。螳螂,蜘蛛,蛤蟆,壁虎,毒蛇。只是我们抓不到毒蛇,后来用毛毛虫和蚯蚓的混合物代替了。把这些动物敲成肉泥,和泥土搅到一起,晾干。每天用手掌去拍打这个泥巴。不过没几天,小东和赵振明就食物中毒,进了医院。我逃过一劫,我知道那是易经筋护体的缘故。言归正传。小艾家出了个怪物,谁也没有真正看到过。都是若隐若现。事情还没展开调查。又一个传闻出来了。说小艾的裙子有魔法。有人看见她掀起黑长裙,把一个男人给裹进去,就不见了。这个事情更玄乎。所以我去东厢房看打麻将的时候,常常盯着西厢房看。看小艾进进出出,特别留意她的黑色长裙。蓬蓬松松的。她的腿那么细。里面完全容得下一个小孩。
这个事情最后,2个传闻合到一起,就是,小艾的裙子底下藏着一个蛤蟆精。她的裙子那么香,喷了很多香水,就是为了掩盖蛤蟆精的臭气。她掀开裙子给男人看的时候,蛤蟆精就出来,把男人一把拖进去,吃掉了。她的长裙在风里飘动的时候,那是里头的蛤蟆精在吃人。虽然那双腿那么漂亮,性感。我也只是远远看。有时候常常想,那个蛤蟆精怎么躲的呢。夹在双腿中间吗,还是躲在尿尿的地方,还是藏在肚子里,把男人裹进来后,再从尿尿的地方钻出来,吃人。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过不多久。小艾也搬走了。以后院子里下雨,蛤蟆都没怎么看见。小东说,是被黑寡妇带走了。西厢房搬进来一个更年轻的外地女人。镇上的人说,她是一个骚狐狸精。

2007年3月13日星期二

小娥

在仙匣镇这个地方。一条大街通过镇中心。然后分成城东,城西,城南,城北。我只是知道几个在城西出没的狐狸精。对于流窜的,就知之甚少。更别说外地的,外省的那些狐狸了。
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巷子里,有一个老太婆,台州人。到仙匣镇有二十几年了。但是她只会讲台州话,不会讲仙匣镇的方言。当然我不是说这个老太婆是狐狸精。我要说的是她女儿。她的女儿很喜欢穿黑色的低领毛衣。下面白的短裙子,肉色的丝袜。她白天的时候,在巷子口和一帮小伙子打牌。老太婆在家里打麻将。老太婆的老公,不打牌也不打麻将,他有点中风,只会坐在巷子里晒太阳,看自己的女儿和别的男人打牌,然后一只手在空中,抖阿抖,脸上傻呵呵的。他不喜欢看老太婆打麻将。因为老太婆输了,总会赖到看牌的人身上,用我们听不懂的台州话骂人。我的母亲经常和她们打麻将。所以我经常去她们家。别人都叫老太婆的女儿小娥。小娥家有一个大的麻将桌和一个长沙发。还有一台录像机。有一次晚上我经过她们家的时候,我看见小娥在里面看色情录像。一个人。光着腿。她的腿上有一道长长的疤。所以平时她都穿着肉色的丝袜。我去她们家看母亲打牌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沙发的角落里会有一些小娥的味道。有时候能找到被小娥卷成一圈的丝袜。滑滑的,暖绵绵的。我拿在手里把玩。没人注意的时候,我凑到鼻子跟前闻一闻。但是我更喜欢塞在沙发缝隙里的丝袜,胡乱地扭着,没有卷起来,它们经常有一些小的破洞,或者刮丝。母亲总是在别人面前说我很乖。整天跟着她。尤其晚上的时候,别的孩子都跑出去野了。我会在沙发上,安详地睡觉。有时候会做梦。梦见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所以我特别喜欢周末晚上母亲打通宵麻将。这个时候就可以睡在小娥家。等到半夜的时候小娥从外面回来,会带一点夜宵和几个录像带。然后小娥毫不介意地坐在沙发上,把丝袜退下来,扔在上面。我会假装一屁股坐下去,然后用手感觉那丝袜上的体温。那天小娥从外面带回来一套连续剧,是天龙八部。看到段玉在洞里学会了凌波微步。被几个恶人追。还有一个漂亮的黑衣女人。她的脸不小心给段玉看见了,她要求段玉必须娶她。这个时候母亲们打完牌,要回家。我死活不让。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一直考虑段玉的问题。那个恶人会不会找到段玉,逼他做徒弟。那个漂亮黑衣女人后来有没有嫁给段玉。段玉的六脉神剑为什么一会儿灵一会儿不灵。还有就是谁也不知道小娥的老公去了哪里。小娥还有一个孩子,叫小康。常常被我们欺负。他的嘴边有一颗痣。不知道像谁的。他常常晚上在巷子里头喊妈啊妈的。

西厢记3

1
从前有一个人
叫张生
张生无聊的时候
会发出一声奇怪的
叫喊
莺莺
然后就没了

2
从前还有一个人
叫莺莺
莺莺在后院的园子里
弹琴
弹着弹着
她就站起来
去踢了一会绣花球

3
莺莺把左脚放到右脚
后面一点点
脚后跟提起一寸
身子微微一欠
头一扭
手指指向墙外
那里一株红杏
出墙了

澄海4.43

3c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如果在前面
加个澄海呢
你还
不知道的话
我只能说这是war3的
一个RPG地图
你肯定明白不了
你不用渴望我会告诉你war3是什么
更别说RPG是什么了
但是现在
人都到齐了
4v4
已经在倒数了
5
4
这个时候有个叫勃不起的家伙打出了几个字
秒退
操你妈
另外一个叫九阴争茎的家伙打出了
中途逃跑
我日你全家女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静地打了几个字
秒退
逃跑
男的都阳痿

2007年3月12日星期一

流水账

1、早上第二节上课的时候,我迟到了。我说一个被卖棒冰的老头找钱耽误了。语文老师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世间最难写的作文就是流水账,并且说了一个成语叫洞察其奸,然后接着叫我们写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流水账。收作文的时候,语文老师说以后你们长大了要看一本书《镜花缘》,这本书真好。不过还有一本《聊斋志异》,蒲松龄写的,比《镜花缘》还好。
2、中午的时候,赵振明找我问洞察其奸什么意思。我说就是在洞里看别人的奸情。赵振明说是吗。我说也可能是说从洞里偷看是一件奸诈的事情。赵振明说看来过几天我们的父母都要被叫来了。我说为什么阿。他说连语文老师都知道我们上次在洞里偷看女人的事情了。后来我在《镜花缘》里找到了解释:“倘明哲君子,洞察其奸,于家中妇女不时正言规劝,以三姑六婆视为寇仇,诸事预为防范,毋许入门,他又何所施其伎俩?”这些我没有告诉赵振明。赵振明是不能理解的。我也不能。
3、下课去买棒冰,红豆的,三毛钱一根,紫雪糕要七毛。赵振明买了2根红豆,送给我一根。赵振明那根没问题。我吃的那根有问题。咸的。赵振明说怎么可能,所以他大大咬了一口,果然,他啊呸吐了出来,你去换。我跟老板说棒冰咸的,可是老板不相信是咸的,说你都咬了两大口了,为什么第一口的时候不拿来。我说不信,你自己咬。他看了一眼,说,你咬过的我不要。我说我只咬了上面。老板说你们小孩子吃棒冰都喜欢先从头到尾舔一遍,上面都是口水。我说那怎么办。上课铃响起来了。我还坚持在那。不换也得换。赵振明过来了。快去上课吧。我说他不给我换。赵振明过来跟老头说了几句。然后老头就给了一根新的红豆棒冰。赵振明就快跑去上课了。我在教室外,美滋滋地把棒冰吃完才进来。后来我问赵振明怎么跟老头说的。赵振明笑笑说,秘密。我想老师是不会感兴趣的对于这个秘密。4、下午的时候,心情很郁闷。太阳那么白,那么热的时候,我会莫名的郁闷,烦躁,而且犯困,想睡觉。而今天又要去城北佬那边去参加仙匣镇的小学运动会。体育委员魏大明给我报了跳高项目。那个项目里的女子组有一个很漂亮的高个女生。就是比我大一年级的我们的少年先锋队队长。我看过她跳高,能很轻松跳过1米20。而这个高度,每次我都会摔几跤。所以我找了周弘图商量了一下,他是我们班里最老实巴交的人,不怎么说话。我把运动员的牌子给他。我说下午老师问起来,你说我身体不好,或者说我脚扭伤了,让你替我上。周弘图一句话不说。就去跳了。跳得很卖力。其他选手都被先锋队长给迷住了。只有周弘图很努力地冲刺,跳跃。就这样,周弘图拿了个第三名。最后男女组前三名,拍了个合影照片。这个事情我事先不知道。不过奖状上却是我的名字。我给周弘图买了一根紫雪糕。周弘图笑笑。我说笑什么。他还不好意思地害羞不说。我说干吗这样子阿。周弘图悄悄告诉我,他喜欢小蕾。我当时真想把紫雪糕抢过来。小蕾就是那个高个女生,我的少年先锋队长。
5、运动会回来,我没有直接回家。这个时间我知道他们正在跑800米。我去了公园。从公园后面翻墙,可以绕过青少年宫,很快到图书馆。今天图书馆的成人馆来了几个新的管理员。有一个很漂亮,叫楼爱莲。在工作人员一栏上贴着名字和照片。她的样子感觉在哪本书上看过,不记得了。少儿部的是几个老太婆,很罗嗦。我借了一本《聊斋志异》。老太婆说小孩子最好不要看这种书。我翻了下,里面的画片很好看。有一个故事讲一个狐狸变的女人,她很喜欢笑。婴宁像很多漂亮的女人。比如小蕾,小柔,如果小田后来没有去城北小学,她也算一个。我觉得语文老师说得很对。
6、父亲用一天的血汗钱给我买了一个书架,湘妃竹做的,那个时候很流行。一共5排。母亲为这个事情和父亲吵了很久。我把一本水浒传,三本一套的,但是我缺了中册,整整齐齐放好。还有一套中国神话传说4本。金庸的天龙八部的第5本。初刻拍案惊奇,这个书最早看不太懂,里面经常有小圈圈,此处删去多少字。还有三国演义的连环画好几本。以及今天刚借的聊斋志异。其他就没了。在最顶层,我放了一个笔筒,舅舅给我做的,他用刻刀刻了一幅画。舅舅说叫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不知道什么意思。舅舅说以后你就会明白。笔筒上刻了一棵柳树,一条江,一个小舟,一个山。舟上模模糊糊刻了一个人。那重重的一笔,如果算斗笠的话。江水被舅舅刻得很静,其实应该说什么都没刻,在很不显眼的地方,有那么一道两道划痕。我也一直找不到万木春在哪。我有时候怀疑舅舅刻的是独钓寒江雪。我找了个鸡蛋,上面戳了一个很小的洞,倒出里面的蛋清和蛋黄。用彩笔画了一个京剧的脸谱,挂在书架上。背面写了很小的字我爱聊斋志异,一个破折号,婴宁。我对蒲松龄还不是很了解。但我能了解他里头写的女人。她们都从狐狸变过来,都很善良,都很漂亮,这加深了我对街头巷尾那些被母亲骂作狐狸精的女人有了一份亲切感。她们也那么漂亮地笑。
7、流水账真地很难写。我只能挑那么几件事情写,还有好几件都写不进来了。而且写进来的几个事情还不敢引伸。怕一展开了太长了。我建议老师以后写作文不要给我们限定字数。不过这样的话,也不好,一个学期的三个作文本,我是不够用的。如果有可能,以后我有机会可以对以上每一点做补充。单独成篇。暂且这样。

2007年3月11日星期日

红色三角的下午

我和赵振明躺在操场边的草地上,中间隔着一棵枇杷树。我看见像鞋垫的枇杷叶子,想起胡庆余堂的枇杷止咳露,还有更小的时候,母亲用枇杷叶和冰糖煮的一种止咳药水,甜甜涩涩,黑褐色的药水。赵振明从墙上翻下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但是又不说话,嘴里刁一个狗尾巴草,闷声躺着。早上的时候,我们去了趟七里坡,那里有一个白山,产石灰。整个山都是白色的石灰,四分之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山脚的地方,堆着许多高高低低的石灰堆,远方的拖拉机还有拖拉机手,从七里坡以东过来,他们路途遥远而且颠簸。这让我想起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小优,她的父亲就是一个拖拉机手,就在大坑里运石灰的时候,山上的一块石头滚下来给砸死了。鲜血在白的石灰上很耀眼,而且吱吱冒热气。拖拉机手被砸死后,其他的拖拉机手每次在这里运石灰,就好像来吊丧,拉着脸。山上除了松树和荆棘,一般不长什么东西,今天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一只蜘蛛,很大的个,在表姐的动物学课本里,我知道它叫狼蛛,头象狼的头,剧毒。赵振明用一个塑料袋把它抓了起来。他说可以用它来吓小莉老师。我们翻过七里坡,沿着环城公路,从城北一直走到城西。然后各自回家了。
赵振明坐起来,拍了下后背说,你知道吗,小柔的母亲挺丰满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看的贝。早上从她门前经过的时候,她妈正在门口洗头。
赵振明,你有点流氓的阿。
想看不。
看什么。
女人。
看谁。
爱谁谁吧。
我不喜欢认识的。
那我们找个不认识的。
你知道学校后面的祠堂吗。里面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上次听说来着。我爸说她是鸡。
鸡。你怎么知道。
大人们这样说。
我看不像。
要不去看看。
怎么看。
我知道,那个祠堂和教堂连在一起。中间就一堵墙。
那又怎么样。
这么热的下午,鸡是不会出去的。跟我来吧。
我和赵振明一起到了祠堂门口。祠堂很破旧了。这边街道的人就拿出来很便宜地出租和堆放一些公共的物品,比如救火用的水桶,水车,还有过年迎灯舞龙用的器具,龙头,龙身,震天子。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迎灯舞龙,龙停在路当中休息的时候,我刚好要挤过去,从龙身上面跨过去,被几个青年小伙子拽了回来,硬是从龙身下,把我踢过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龙是不能跨的。后来隔壁的一个老公公告诉我,寺里门槛,却是跨的,不能踩。那时他还没死,但是他的一个孝顺儿子,已经在家里给他请了一个手艺很好的木匠,给他做一个很结实的棺材。棺材做好了,老公公看着很高兴,要我们几个小孩子从棺材下面钻一钻,他说这样,你们小孩子会长寿,我也听了。钻了两回。
赵振明说那个漂亮女人就躺在这个墙的后面。
赵振明和我躲到了教堂里,靠着祠堂的那堵墙,用一根废钢筋掏。泥浆和瓦砾堆的墙,很容易就被掏出一个洞,赵振明往洞里吹了几下,就把眼睛贴上去,半天不动。
怎么样,让我看看。
别急。位置不对。
赵振明用手指在墙上比划,然后在刚才洞的左边半米的距离,又开始掏。
我凑到刚才的洞看。
那个女人穿很少的衣服,就一件白色的花边衬衫,胸脯时隐时现。看不见头和下身。躺在地上的一个竹席上。
赵振明说真骚,连胸罩都不带,我再掏一个洞,看看她内裤穿不穿。
我看着看着,胸口火热火热。
那个女人肯定不知道我们在偷看,从她衬衫的起伏,应该睡着了,而且边上应该还有个风扇。一阵阵芬香飘过来。
第二洞很快掏好了。
赵振明又贴上去看。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喉咙很痒很难受。
我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噢。
很闷,但是响。
接着,又是一声,噢。
赵振明给吓了一跳。
听见了,听见了。快跑。
我们两个一溜烟跑到刚才躺的枇杷树下。身后我可以听见祠堂的门打开的声音。还有那个女人的样子似乎也能从脑后看见。
你刚才噢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你噢的,你不知道。
就是喉咙难受,它自己发出来的。
噢,噢,噢什么都不知道。那女人肯定听见了。
她估计看见我们了。会去学校告诉老师吗。
才不会。她有什么证据。
那两个洞阿。
又没人看见我们挖的。你干吗噢阿。
说了,不知道,就这样噢,噢自己发出声音来。
你看见了没。
什么。
我刚看见一条白色的折裙,里面透出红红的三角。还没仔细看清,你就噢,噢来了。
我把头往树下的阴影里靠了靠。沉浸在赵振明说的隐约的红色三角的想象里。赵振明捡了块石子,把塑料袋里的狼蛛敲成了肉浆。黑褐色的液体。像枇杷露。我们两个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我偶尔噢,噢几下。赵振明就回一句噢你头啊,有病。

2007年3月9日星期五

大家下午都睡觉吗

知了在树上叫得很响,父亲母亲躺在竹席上,像睡死一样。我早上被母亲抓回来后,一直没有吃饭,屋内很黑,还有几只蚊子,窗外的梧桐枝叶茂密,把整个狭小的门掩盖住,通过树叶的间隙,只有零星的刺眼光,这个时候不睡觉的,是远处农具厂的机器,它们的气压锤,间歇性地打破下沉闷。这样听着,我就更睡不着觉。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小柔。小柔这个时候也睡觉吗,暑假那么无聊的下午。早上去了一趟西山,在防空洞里我们揍了一个城北佬,他们称我们为城西佬,当然还有城东佬和城南佬,但是他们很少招惹我们,他们属于我们眼中的中产阶级,能够自己买得起雪糕,彩色笔记本。只有城北小学的城北佬,总要摆臭架子,说我们城西小学的人是农村佬。而我们城西佬就见一次城北佬要打一次。早上在山上的时候,就碰见小柔和一个城北佬在西山上玩。现在西山已经变成一个公园。社会上的青年男女会在这里约会。我们打了城北佬以后,心事重重。小柔哭着跑了。赵振明说她可能会去报告老师。小柔是我们的宣传委员。会写一手很漂亮的粉笔字,学校的墙报就是她写的。我和她一起出过一期关于如何提高学习积极性的黑板报。因为这个事情,我使了点计策,和别人换了座位,和小柔坐到一起。小柔她现在也许又和那个城北佬在一起吧。
蚊子很多,在黑暗里扰人。我点了一个蚊香。父亲翻了个身。竹席下一个人形的湿印。然后是想到小田,小田下午她睡觉吗。这个暑假一直没看见她,赵振明说她可能下学期不来了,难道是真的。那她一定会叫我们几个班干部吃一顿好的。她家边上有一家长佬牛清汤,很香,晚上的时候,特别是冬天的话,去那里吃一碗会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啊。我还能想到上次去吃的时候,老板,就是那个长佬,大概一米九四的个子,镇上的人说她老婆跑了,跟着一个温州的做生意的人,现在长佬喜欢上对面电影院的一个放电影的女人,那个女人叫小曼,小曼会在放完夜场的时候,来他这里吃牛清汤,有时候长佬会去电影院看她放电影。可是这个女人有一个流氓的老公。母亲说最好不要在外面说。否则那个流氓会把长佬牛清汤馆子给拆掉。长佬人很好,镇上的人都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可怜,老婆被人拐跑的事情。我们在长佬那里吃完,小田会央求长佬让他给我们去和小曼阿姨通融下,放我们进去看一场免费电影。因为小田的母亲,也就是小徐阿姨,和长佬是初中同学。下学期小田会去哪里的小学,这个时候,太阳那么毒,在家里小田做些什么呢。
我想着这些,起身去拿一本书,是福尔摩斯探案集。图书馆借的。用了舅舅的借书证。我自己本来也有一个,但是儿童图书馆的。现在那个证被我扔掉了。因为我借的一本书不拿去还。一本彩图连环画的聊斋志异。上面讲了一个女人,叫婴宁,她很喜欢笑,浅浅,甜甜。我不知道她是一只狐狸变的。因为她有时候看上去像小田,有时候又像小柔。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想占有这个书,在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就把借书证扔掉了。我觉得这本书比借书证合算。扔借书证的地方是个坟山,我想没人会去。这条路我太熟悉了,就在青少年宫和塔山公园之间。去年寒假电视里放雪山飞狐连续剧的时候,我刚好在青少年宫学习画国画,每天从这条路跑回家,通过一条后街,后街上两旁都是小商店,衣服的,做头的,小杂货的。他们店里的电视机成了我移动的镜头,从这一家到另一家,不放过任何一个情节,特别是袁紫衣出现的时候,雪山飞狐里我最喜欢她了,可惜她被她的父亲给睡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侮辱后的不舒服感觉。所以我在青少年宫画画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老师说我的画面太杂乱,颜色太多,泼墨太浓。不像国画,像油画,因为我总是在原来的画面不上不停修改,在用色上又不拘禁。
门敲了几下。赵振明在外面叫我。
我急冲冲站起来。
我说你下午不睡觉吗。
赵振明说还睡什么,城北佬下午叫了好多人来,赶紧准备准备吧。好像里头还有你的小柔和小田。
怎么她们都跟城北佬混到一起了。
我拿起衬衫和赵振明出去,往小学操场后面的教堂走去。那里有我们的秘密。

2007年3月8日星期四

飞机属于哪个屋顶

小东说
有一天他同时看见八个飞机从他家房顶飞过去
小强在边上听了就说
你怎么知道从你家房顶
不是我家房顶呢
小东很严肃地过来
站到他家楼底下
头对着天空
用脚尖在泥地上划出一条线
你看
从这
就是这样飞过去的
整整八个
小强站起来
二话不说
把小东打了一顿
小东赶忙说
是有那么两个飞机从你家屋顶漏过去了
小强又打了小东一顿
这次小东把八个飞机都让给了小强家的屋顶

我不停抓
脖子上
背上
不停抓
抓出一条条红痕
小李问我干吗
我说痒阿
你不痒吗
不痒阿
我说在家都不痒的
到了办公室就一直痒
这里
这里
这里
还有这里
小李说是吗
我说你坐下来
仔细感觉感觉
是不是也有一点痒阿
小李嘿一声
说还真有点
小李开始抓痒
并且问小莉
小莉你痒不痒阿
小莉狐疑地看着我和小李抓痒
开始有点不安分起来
小莉也开始痒起来
一边抓痒一边
走到隔壁去了
过了一会儿
主任从隔壁过来
小朱阿,你过来下
和你谈个事情
关于最近单位虱子的问题

我出了院子
我并不关心杀虱子的药多少钱一包
外面阳光那么好
暖洋洋的

戒指

后窗
很窄
如果头勉强探出去
可以看见一个阴沟
水从这边
流到
那边
那个亮晶晶的
就是你丢掉的戒指
可惜
你看不见了
一股浊水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