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20日星期五

卅魂落魄

从那个废弃的教堂跑出来后,我一直很想吐,好像我的魂被什么抓走了,那个抓的手,在那一个劲揉我的心,我的心如贝壳的肉,夹在里面,粘那么紧,要被锋利的刀尖给起出来。现在,天气暴热。公路上,我可以看到尽头那边升腾的热气。袅袅的,不显形的火的姿势。我走在那上面,扬起干燥的灰。我这里看过去,远处的黑色的山里,可以看见一个塔。它这样戳出来,从绿得发黑的林子里。这样的下午,公路不大会有什么活物。只有偶尔过来的货车。在一阵灰尘里过去。我不能肯定在这样的燥热的空气覆盖的公路上,透过那些飘扬的灰尘能看到什么。除了远处的塔。它也仅仅是一根塔。像不能达到的那种标志建筑物一样清晰而遥远。我沿着公路的灌木走。灌木刮着我的裤管。车过去一辆。满面的粉尘。我憋着气。心里堵得慌。我试图躲避。包括听觉。双耳充斥一种“卅魂落魄”的幻觉。这个发音一遍一遍重复。这样走在路上,让我有一点失魂落魄,头重脚轻。没有人路上。包括和人有关的搭建的篷子。那些货车,很高,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太阳那么刺眼。我不能观察那些疾驰而过的司机面貌。他们在车上,昏睡或者汗流浃背。车上没有空调。只有很小的风扇,挂在驾驶室,里面是汗臭和汽油加热散发的混合气体。在我的印象中就是那样。卡车司机。我心里用卡车司机的发音抵触者卅魂落魄的声音。他们不只是货车那么简单。卡的发音很好的阻断了一些有害的联想。我停下来,在灌木里拔了一根一年生植物的根茎。拿在手上,抽起来很带劲。那些灰尘因为枝条的细小,扬起来很低。迅速升腾到空中很小的一段距离。马上回到地面。就像公路的呼吸。公路此刻急促呼吸。那些热气从内脏吐出来。我做了几次努力,试图迎着公路和太阳的方向,去凝视卡车的车头和司机的正面。这一次,过来的卡车高度和角度,刚好让我可以用远处山上的塔来遮挡日光的直接照耀。在塔瞬间的阴影里,我可以清晰看到影子下的一切。年检的纸,一路顺风的牌子,安置在驾驶室上的小风扇。淡蓝色的扇叶。司机脖子上围着毛巾。上面黑黑的汗渍。那个黑的长着毛的手,在大的方向轮上。应该是一只手。另一只手搭在副驾驶座上。副驾驶室上有一个女人。很年轻。在匆忙的一撇里,我很难看清她的表情。这次卅魂落魄的声音里,还有一丝尖锐的尖叫。尖锐的后半部分,有一丝沙哑。仿佛一把尖刀,刺到了高速旋转的石英磨铁盘上,在兹的一声后,马上磨平了尖叫,变成了火星和一个钝的平面。平面后面摩擦的声音就是这样。当然卅魂落魄并没有降低其扰乱人心的程度。反而更加深入内心。我的心脏仆仆跳。我都讨厌看到公路呼吸吐出的灰尘和热气,那让我想吐。也许就是这些让我心烦意乱。我没有很快处理我的视觉图像。比如那个女人嘴里的另一块白色的布。那块布有着太多皱褶,显然不是一块毛巾之类的。它有很多边角,或者说花边。有多于两条的镶边,蜿蜒起伏。并且因为塞在嘴里,而呈现一个爆炸射线的趋势。像花的绽放,螺旋中,向外的一种张力。更确切说,就像我的胸腔里面发出的卅魂落魄,它想穿透我的身体,爆发出来。因为那么无名的声音,会感到闷。所以我延迟一切处理身体的反应,包括听觉。我能分辨出来。在车过去后的七到九秒之间。那个尖锐的声音就是那个女人喊的。而刚才延缓的视觉,还包括了那个卡车司机的另一只手。它放在女人身上。它在动。我看不到具体的位置。不是因为我真的延缓的原因。还包括判断和推理。比如我能看到他的右手的手腕,但是手掌我无法把握。他的臂上有一个水手常用的纹身。一个锚,深蓝色的锚。比风扇的蓝叶要深。纹得有点粗陋。并不是卡车在颤抖。公路很平整。随着它自身起伏和呼吸。女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摆动。她的声音慢了好几拍,导致我像无声电影一样,需要等待字幕的出现。现在我能明白是那个女人在用身子表达什么。竭力扭动。不是摆动。她没有手。在卡车的车头玻璃范围内,我无法搜索她的双手,包括她的脚。她的腿我能看见,白色的膝盖,抵在车的前部。现在整个车都过去了。它留下来那么多灰尘。我又一次感到憋气。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屏住呼吸,等待灰尘的下一次落地,然后吸一大口气。深深的。感觉能把远处在公路打转的塑料袋都吸过来。我能肯定那个卡车司机并没有看公路或者说看我。卡车太高了。我全身灰尘,和公路边的灌木在一起,并不显眼。那个女人的红色上衣就比较鲜艳,在下午的白灰色世界里。车子没开出多少米。就停下来了,它转了一个弯。它庞大的身躯,像一头大象,在转弯中,行动缓慢,但不失准确。很好地进入了灌木后面的一个小土坡。灌木的高度,达到了轮胎以上。车子显然在冲上坡之前,就不踩油门,按照惯性车子上了小坡后,在走下坡的地方,停住了。我想不出车子去那干吗。下午那么热。谁都不愿意停在太阳底下。驾驶门开起来。卡车司机把女人拖出来。女人已经没有尖叫了。因为车的高度,女人下车的时候,摔倒了。倒在草丛里。我想是的。在草丛的间隙里,可以看见女人的红色。我走过去想看个究竟。我想一个男人绑架了一个女人。这个男人而且是个卡车司机,他应该在路上的碰到这个女孩的。她向他招手了吗,她是要搭车吧。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下午在公路干吗呢。车子停的位置,和司机,和那个女人现在的位置很近。我放慢了脚步,并且猫了腰。因为这样,我感觉耳朵里卅魂落魄的声音好了很多。灌木下的土地有一丝凉气。而我的上半身还是沉浸在夏日的燥气里。上下半身的反差也让自己有了一点兴奋点。我这样想着,很快就接近了卡车。女人在草丛里发出乌阿乌阿的声音。司机没有声音。只是鼻子里哼哼。我爬上了驾驶座。门敞开。风扇还在吹。这次里面没有那种汗渍或者热汽油的味道,是一种草莓味,比较清新。我想应该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发出的。我嗅了几口。感觉舒服了很多,不是很想呕吐。卡车男人就在正前方的小坡下。女人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弓着身子,两只手反着绑着,男人一只手抓着绑着的绳子。用力地前后摆动。那个男人有一个恶心的白色屁股,那上面有疹子一样的红色块。我刚刚降下去的恶心感一下子又上来。女人的腿在那抖,很痛苦的样子。很细。男人的手臂都比她的腿粗。我花了很大精力才不去看男人的屁股,重新闭目嗅了下驾驶座里留下的草莓味。睁开眼的时候,男人还在那摆屁股。女人的脑袋都在摇晃了,时而下垂,时而后摆,在不经意的时候,她回头看到了我。她试图把眼睛瞪出来。可是男人很快抓住了她的脖子。扭了过去。这样我就只看见那个男人的白色屁股和上面的红斑点。它们在太阳下那么恶心。我扭头不看。但是他的白屁股印在了天上。那些云,就像一个个的屁股,堆砌。我眼睛里冒出的一点点红斑的幻觉。有点让我晕眩。它们变成一个万花筒一样的形状,散开,串起来,小的斑点在前面,大的在后面。一串串。然后又迅速旋转。散开。变成无数的菱形,圆形,方形的红色圈圈。它们跳跃。我的耳朵里又出现了卅魂落魄的声音。它们开始有节奏起来。随着屁股的摆动。声音,图像步调一致。屁股,云朵,红圈。我胃里一阵反涌。把手刹启开。卡车动了起来。开始有点慢。我踩了一脚。这样它就抖了一下。有点激动的样子。就冲过去。女人已经像一只死猫那样。在男人的手里,提着。男人似乎没有听到卡车的声音。就这样。车子轧了过去,从那个白色的屁股上。我没有听到特别的声音。只是车子抖了几下。像碾了什么树枝。树枝好像要抵抗的姿势,那样的硬度非常清脆在卡车面前。前轮过去以后。后轮似乎也要来那么一下,但是停住了。我下车,看也没看他们。我想这个卡车男人以后停车应该小心点。而且他这样绑架一个公路上的漂亮女孩,还带到草丛里强奸很不好。警察要好几天才会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办。车子很自然地冲下了土坡。我没有花很多思考在这上面。前面的那个山上的塔还在那里。只有这点让我舒服了点。卅魂落魄,伴随着刚才的卡车一起停住了。我想换一个方向走走。我没有再回到公路,而是拐了一个漂亮的弯进入了灌木,向着那个塔的方向。当然没忘带上刚才的树枝。总觉得手里应该拽着点什么。一边走一边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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