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11日星期日

红色三角的下午

我和赵振明躺在操场边的草地上,中间隔着一棵枇杷树。我看见像鞋垫的枇杷叶子,想起胡庆余堂的枇杷止咳露,还有更小的时候,母亲用枇杷叶和冰糖煮的一种止咳药水,甜甜涩涩,黑褐色的药水。赵振明从墙上翻下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但是又不说话,嘴里刁一个狗尾巴草,闷声躺着。早上的时候,我们去了趟七里坡,那里有一个白山,产石灰。整个山都是白色的石灰,四分之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山脚的地方,堆着许多高高低低的石灰堆,远方的拖拉机还有拖拉机手,从七里坡以东过来,他们路途遥远而且颠簸。这让我想起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小优,她的父亲就是一个拖拉机手,就在大坑里运石灰的时候,山上的一块石头滚下来给砸死了。鲜血在白的石灰上很耀眼,而且吱吱冒热气。拖拉机手被砸死后,其他的拖拉机手每次在这里运石灰,就好像来吊丧,拉着脸。山上除了松树和荆棘,一般不长什么东西,今天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一只蜘蛛,很大的个,在表姐的动物学课本里,我知道它叫狼蛛,头象狼的头,剧毒。赵振明用一个塑料袋把它抓了起来。他说可以用它来吓小莉老师。我们翻过七里坡,沿着环城公路,从城北一直走到城西。然后各自回家了。
赵振明坐起来,拍了下后背说,你知道吗,小柔的母亲挺丰满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看的贝。早上从她门前经过的时候,她妈正在门口洗头。
赵振明,你有点流氓的阿。
想看不。
看什么。
女人。
看谁。
爱谁谁吧。
我不喜欢认识的。
那我们找个不认识的。
你知道学校后面的祠堂吗。里面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上次听说来着。我爸说她是鸡。
鸡。你怎么知道。
大人们这样说。
我看不像。
要不去看看。
怎么看。
我知道,那个祠堂和教堂连在一起。中间就一堵墙。
那又怎么样。
这么热的下午,鸡是不会出去的。跟我来吧。
我和赵振明一起到了祠堂门口。祠堂很破旧了。这边街道的人就拿出来很便宜地出租和堆放一些公共的物品,比如救火用的水桶,水车,还有过年迎灯舞龙用的器具,龙头,龙身,震天子。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迎灯舞龙,龙停在路当中休息的时候,我刚好要挤过去,从龙身上面跨过去,被几个青年小伙子拽了回来,硬是从龙身下,把我踢过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龙是不能跨的。后来隔壁的一个老公公告诉我,寺里门槛,却是跨的,不能踩。那时他还没死,但是他的一个孝顺儿子,已经在家里给他请了一个手艺很好的木匠,给他做一个很结实的棺材。棺材做好了,老公公看着很高兴,要我们几个小孩子从棺材下面钻一钻,他说这样,你们小孩子会长寿,我也听了。钻了两回。
赵振明说那个漂亮女人就躺在这个墙的后面。
赵振明和我躲到了教堂里,靠着祠堂的那堵墙,用一根废钢筋掏。泥浆和瓦砾堆的墙,很容易就被掏出一个洞,赵振明往洞里吹了几下,就把眼睛贴上去,半天不动。
怎么样,让我看看。
别急。位置不对。
赵振明用手指在墙上比划,然后在刚才洞的左边半米的距离,又开始掏。
我凑到刚才的洞看。
那个女人穿很少的衣服,就一件白色的花边衬衫,胸脯时隐时现。看不见头和下身。躺在地上的一个竹席上。
赵振明说真骚,连胸罩都不带,我再掏一个洞,看看她内裤穿不穿。
我看着看着,胸口火热火热。
那个女人肯定不知道我们在偷看,从她衬衫的起伏,应该睡着了,而且边上应该还有个风扇。一阵阵芬香飘过来。
第二洞很快掏好了。
赵振明又贴上去看。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喉咙很痒很难受。
我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噢。
很闷,但是响。
接着,又是一声,噢。
赵振明给吓了一跳。
听见了,听见了。快跑。
我们两个一溜烟跑到刚才躺的枇杷树下。身后我可以听见祠堂的门打开的声音。还有那个女人的样子似乎也能从脑后看见。
你刚才噢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你噢的,你不知道。
就是喉咙难受,它自己发出来的。
噢,噢,噢什么都不知道。那女人肯定听见了。
她估计看见我们了。会去学校告诉老师吗。
才不会。她有什么证据。
那两个洞阿。
又没人看见我们挖的。你干吗噢阿。
说了,不知道,就这样噢,噢自己发出声音来。
你看见了没。
什么。
我刚看见一条白色的折裙,里面透出红红的三角。还没仔细看清,你就噢,噢来了。
我把头往树下的阴影里靠了靠。沉浸在赵振明说的隐约的红色三角的想象里。赵振明捡了块石子,把塑料袋里的狼蛛敲成了肉浆。黑褐色的液体。像枇杷露。我们两个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我偶尔噢,噢几下。赵振明就回一句噢你头啊,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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