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匣镇的晚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只是在这种安静中,总能感觉到无数的猫躲在阴影里,它们放着绿光。那些绿光里藏着狡黠和骚动。比如此刻我在熟悉的巷子里游荡。我看到以前的瘸子拉拉面馆,转弯看到寿材店,再过去就是我中学时代买的最贵的《旁观者》的龙源书店,书店现在已经关门了。原本是为了让自己清醒,走到外面散散心。现在心里莫名的开始想起一个人。
中学的同学,瘤子。
瘤子那时候得罪过我。我一直怀恨在心。在好多朋友面前我还发过誓,等毕业的时候,我要揍他一顿。那时我想的揍是用麻袋一套,给他俩板砖。这个事情做起来,需要俩个人,一个人帮我套麻袋,我拿板砖。我找了另外一个好朋友薛克。薛克那夜结果喝多了,和一个女同学不知道跑哪去了。最后没成,离开仙匣镇的时候我跟薛克说,是兄弟,等我回来吧。等我回来,我们就去揍他。
刚开始的一两年,和薛克通电话,我常跟他说,瘤子还在吧。
薛克说还在。
我说那等我回来吧。是兄弟,等我回来揍他。对了,你记得瘤子得罪我什么来着?
薛克说你都不记得,我怎么会知道。总之,你都发誓要揍他,肯定得罪不轻。
我说那是。
就挂了。
六七年后的今天,我如此奇怪无聊地想起这个事情。
夜色里,踽踽独行的我,决定先去找薛克。
没记错的话,从龙源书店门口的小广场左拐,走过两条巷子和一个菜市场,可以看到沿江的一排老房子。第二楼最靠左的那间,就是薛克的家。我到了江对面。看了四下无人。我冲着那个绿窗子喊:薛克。薛克。
没有反应。
我提高了声音,又喊了几声:薛克,薛克。
然后窗子就开了。
一个女人探出头来。谁阿?
薛克在吗?
不在。有事不。
我是他中学的好朋友,崔宁。
崔宁阿。我给你下来开门。
那个女人给我开了门,倒了水。
薛克晚上去朋友家打牌了,我是他女朋友,小蕾。
哦,小蕾。你好。
常听薛克提起你。
他提我干吗。
薛克说,崔宁阿,我铁兄弟。我问他怎么个铁法。他就答不上来,说你们女人不懂。总之别人搞不棱清的,他能搞清楚。还能写点什么的。和我们不一样。
小蕾说着,打量我,然后笑。
别听他瞎扯。他一般打牌打到几点阿。
要过2点。现在才11点半。要不坐着看会电视。电话打不通的,他们打牌的时候。
我瞅瞅小蕾,穿着粉嘟嘟的睡衣,头发凌乱的。我想这样不好。回头薛克来了,也不好意思。
我还是先回去吧。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别阿。那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和你去找他。
那不是太麻烦了。
不会。等一下阿。
小蕾换了身衣服,带着我去找薛克。
过了小广场,进了一个机关大院。
小蕾上去,敲了几下门,出来个大胡子。
薛克在吗?
不在。今天他说不舒服,早走了。
然后小蕾生气地自个往回走,弄得我不是很滋味。只能不远不近地随着。
要不算了吧,小蕾。我还是明天来找他。
那不行。这死男人,暗地里被着我干什么苟且的事呢。况且你还让我一个女人家晚上独自回去阿?
说不定,他路上遇上其他朋友,一起喝酒去了。你知道,他好这个。
那你送我回去先。
果然,到家,薛克醉醺醺的躺那。
小蕾骂了一通。然后给他喝茶,醒酒。吐了几下。弄到12点多。才清醒。和我兄弟来兄弟去的一阵。小蕾也疲倦得不行,就自个去屋里睡。
崔宁,你这次回来,做什么的。
我不是说过的,回来揍瘤子的。
是诺,你说过的,让我等你回来一起揍他,麻袋一套,俩板砖下去。
哈哈,没忘记呢。
忘不了。美好的童年阿。
你家有麻袋吗?
麻袋?
是啊。
套瘤子的?
是啊。
今天?
恩。
我说崔宁,你不会回来就是为了揍一顿瘤子?
你觉得呢。你看我都特意来找你来着。
当初,你们怎么结下这冤家的。
我也忘记了,估摸是为了个女生。好像让我很失面子。
你这个风流的鬼啊。总有天让你死女人裙下。
赶紧找找呗。
我真服了你了。好,我去给你找。
储藏室里,还真找出一只麻袋。
你带我去瘤子家。还认识吧。
认识。不远,过了江,下去1里路。
就这样,我和薛克,拿着个麻袋,提着两瓶啤酒,唱唱喝喝地沿江走去。江风如此阴冷。到后面,都有点禁不住,要哆嗦。
崔宁,我说我们要不吓吓就得了。都这么多年了。
都走到这了,还说这样的话。
怎么好像喝醉的是你,不是我。
你看我现在,失学,失业,还失恋。就那么点念头了。让我揍了他,好不欠自己什么。否则心理搁着。
你怎么就这样了。搞得要离去的人一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兄弟?是就别拦。
我没拦。不就揍一顿。今晚给你了却你的心愿。
走在江边,突然想起一只鸭子。
薛克,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杀一只鸭子。
你怎么说起这个。你杀鸭子,够血腥的。
最搞笑的是那鸭子。
你用刀,砍下整个鸭头。然后那鸭撩地下,居然那个无头鸭,还能站起来,扑通一声跳到江里。
是啊,害我们追了好几里,才捞起来。
那鸭子,像个小喷泉一样,在水里汩汩淌着血。
说着说着,就到了瘤子家。薛克酒也醒得差不多。瘤子家居然这个时候还亮着灯。
薛克让我叫瘤子。
你的声音他不熟悉。
我敲了几下门,就扯开了喊瘤子。
瘤子~
瘤子~
过了会儿,瘤子醉醺醺的出来了。
薛克紧张地冲上去,套上了麻袋。我拿起半块红砖,死命拍。
够了,崔宁。
再敲两下吧。
他不动了。
薛克把瘤子放倒。
我踢了两脚。麻袋里流出血。没了动静。
走吧。
怎么这么憋气。
咋的了。
不知道。要不扔河里。
崔宁,这也太黑了吧。
那走吧。
丢了砖。薛克满腹心事地随着我。
到了薛克家。又喝了会儿酒。然后薛克劝我早点回去睡觉。
到旅舍的时候,yoyo不见了。
心情很郁闷,我想回去再找薛克聊聊天,或者回去找瘤子,再拍两下,或者把他扔下河里。或者我去找找yoyo。她在仙匣镇人生地不熟的。
酒喝热了后,身子重,一躺下,就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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