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瘤子死前的一天,我和yoyo坐在从黑水到仙匣的绿卡皮火车上。我记得跟yoyo说中学的一天下午,我逃学了,天气闷热,很口渴,在小学母校的操场上,嚼一种晒得很臭的咸菜,那味道就像现在我在开得很慢的绿火车上里闷着。我这样嚼着很无聊的时候,我听到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后边是被拆除的教学楼,通过楼道可以看见一个祠堂,门口有两只石狮子,矮小敦实。Yoyo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就像你一样,在白晃晃的阳光下,能看见那种灰尘漂浮的角度,她那么鲜艳地出现。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她只是静静地走过来,在楼梯后面的水龙头喝了一口水。
后来呢?
后来,她喝完水就走回了那个祠堂。关了门。两个高年级的小痞子过来,从操场那边远远地,大声讲着粗话,他们手里晃着自行车链子。打劫了我。他们走后,我过去喝了几口水,唇边感觉一阵芬芳。
我知道,你就喜欢这样,上次,你就喝了我用过的木莲豆腐碗。
是啊。我喜欢那种唇边的气和味。我敲响了祠堂的门。在那个女人出来喝水前,那个祠堂门口本来做着一个念经的老人。她嘴里念着经,眼睛看着操场上的那个竹扁,那些九头芥正在脱水,慢慢死去。
你进祠堂做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很清楚,去讨一碗水喝。后来我不明白了。也许因为那个艳丽的女人。总之,我鼓起勇气敲响了门。我敲了好几下。没有人。我从后面的墙上翻过去,发现里面也是空的,只是堆着一些陈旧的古老消防用具,水车,水桶之类。上面都是灰,蛛网。
这就是你说的,你能看到魂魄。
我想要不我眼睛能看到奇怪的东西,要不我就是幻觉。但是那幻觉,不仅仅是颜色,还有那种芬芳的气味,以及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嚼的九头芥的味道。
讲到后面的时候,yoyo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喊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龙宽一段。一个是柴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想应该如我的眼睛看到的人一样,也许,我所听到的也并不真实。
快到仙匣镇前一站,我拉了yoyo吃了一顿好吃的。我告诉她,在仙匣镇,有一个仙湖,还有一个叫薛客的朋友,以及一个叫瘤子的人,有空的话,我会找薛客,然后去打一顿瘤子。
yoyo乖乖地吃,乖乖地听。
绿火车又开动了。缓慢而有节奏。
这次,坐上火车的,不只我和yoyo还有薛客和小蕾。大家打包小包的。
低着头。沉默不语。
因为在昨天,仙湖上荡舟的时候,被我和薛客揍过的瘤子死了。倒不是揍死的,是淹死的。可是这个时候,已经说不清楚了。薛客在我和他在车尾吸烟的时候,偷偷问我,是不是我后来又折回去把瘤子淹死的。
怎么会。我当时和你回了你家,然后喝了点酒,直接摸回旅社来着。到了旅社就睡过去了。
你会不会自己醉了,弄不清楚。
不可能,杀人的事,瘤子,我和他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崔宁,你可把我害苦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瘤子躺的地方明明离江还有点距离的。他也不会摸过去。况且报纸上说他死的时候,还套着麻袋呢。
完了,有嘴也说不清了。
狗日的什么日子。
薛客心神不宁,拧掉烟。
小蕾在那流泪。
Yoyo不知道该说什么。给她递纸巾。
我过去跟yoyo说,不要太引人注意。到下站停车的时候,跟着我下车去。还有小蕾和薛客。分开走。不要一起。
我们不是回黑水吗?
不去了,中途转车。我们去成都先。
为什么?
跟我说的做了再说。
Yoyo告诉薛客说,我们是在跑路。不能让人摸到路线。
薛客看着yoyo挺奇怪的。
你怎么一点不担心。
我相信崔宁。他能带你跑掉。
你又不用跑,干吗跟着他。
就像小蕾一样啊,小蕾哦。
小蕾这才显出一丝少女私奔的表情。脸颊不知哭红,还是害羞红。
Yoyo提议说,到了成都后,再转去西藏。那里人杂。可以躲很久。
我摸摸yoyo的头,你不怕吗?
怕。但是不被抓住,就不怕。
哪有只被抓住了才怕的。
当然。跑路嘛。
小蕾问我,薛客要被抓了,是不是会枪毙啊。
要抓肯定是两个。我不会拉下薛客的。
薛客有点动容。拍我的肩膀,眼中好像有泪。
转身又去抽烟。
小蕾翻看火车上的报纸,她是担心这里的报纸也刊登了那个事情,或者怕是有通缉图像之类。
我埋着头,从手臂下,望外面的田野。远山似乎也在奔跑。它们跑得如此轻松。云就在头顶。只有它们不跑。安详着。Yoyo把头靠过来,枕在我手臂上,没一会,她就进入了梦乡。
她梦里说西藏的羊很白。像云一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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